第二天早上,宁臣欢从酒店门口出来,不出意外地见到了伫立在街边的男人。
男人穿着深灰色风衣,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垂坠的西装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腿,一身装束整整齐齐,早已不见昨晚光着上身被赶出门的狼狈。
傅亭筠提着深蓝色纸袋包装的早餐,朝他走过来,温和道:“饿了吗?”
宁臣欢不动:“我吃过了。”
傅亭筠:“你一般不吃酒店自带的早餐。”
宁小少爷嘴叼得很,就算在外面的时候吃饭也不会将就,二人一起出去旅游时,一般都是傅亭筠提前联系好餐厅,让人在第二天早上按着时间送过来。
但这次他一个人出来,都是想到哪儿走到哪儿,也懒得去弄这些,早上又起得晚,不想饿着肚子等外卖,就只能将就着吃酒店提供的早餐了。
因为不合口味,吃也没吃多少,有时候起得晚就直接不吃了。
“我吃了。”宁臣欢不想让傅亭筠觉得自己没了他就过不好,嘴巴硬得很,“哪儿有那么娇气,别以为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傅亭筠沉默一会儿,问:“欢欢今天去哪里玩?我送你。”
宁臣欢:“你是想一路跟着我吧?”
傅亭筠声音微沉:“欢欢,洛杉矶比你想象中的更乱,你身边的人我都已经撤走了,没人保护你的安全,我不放心。”
宁臣欢:“如果我说我不想呢?”
傅亭筠顿了片刻:“欢欢,你心思单纯,没有防人之心,身边总是会招来一些不好的人。”
宁臣欢有点好笑:“是啊,我招变态,我招来的最大的变态不就是你吗,我谈过那么多次恋爱,没有哪一任男朋友会把我关在小岛上,用尽手段来控制我。”
傅亭筠垂着眸,眼睫颤了颤,没有回答。
半晌,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红丝绒的小盒子,抿着唇,放到宁臣欢手里。
宁臣欢不用猜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价值连城的宝石,从那座小岛上下来后,傅亭筠每周都会送给他一颗宝石,紫水晶、祖母绿、卢比来碧玺多到宁臣欢不知道往哪儿放。
傅亭筠低低地说:“给欢欢的。”
男人身材挺拔,气质沉稳,是心有城府、运筹帷幄的傅氏掌权人。但此刻的举动却像是一个幼稚又笨拙的愣头青,以为用漂亮的宝石,就可以讨得心上人的欢心。
毕竟在他们关系很好的那段时间,收到漂亮宝石的小竹马会很开心,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柔软的吻。
可这一次,傅亭筠没有等到小竹马的吻,那个精致昂贵的红丝绒盒子还没有被打开,就被宁臣欢一把扔了回来,撞在他胸口,里面的祖母绿宝石摔了出来,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宁臣欢红着眼睛:“你总是这样。”
他心里突然就涌出来一股委屈,他觉得他和傅亭筠之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墙,他在这边,傅亭筠在那边,永远走不到一块儿去。
傅亭筠在很多时候都很熟悉他,知道他喜欢吃的东西,喜欢玩的游戏,偏爱哪一类的宝石,知道他生活中所有的小习惯,他害怕的东西。
但傅亭筠和他用的是两套系统,他总是不知道他有时候为什么生气,为什么难过,为什么会迷茫,觉得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拉扯着下坠。
宁臣欢说:“你总说你会学,但你是个不及格的笨蛋,根本学不会怎样爱人。你偏执,霸道,独断专行,用你自以为是的爱绑架我,根本不顾我的意愿。”
“遇事也不和我沟通,总是擅自替我做决定,控制我的生活,安排我的一切,你把我当成必须要你的庇护才能生活下去的菟丝花,可是傅亭筠,我是一个独立的人,在从前没有你的那段时间,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很好的。”
雨过天晴,云层舒开,温暖的日光洒落下来。
傅亭筠微敛着眸,浑身血液一寸寸凉下来。
春光明媚,他却像是置身于一场荒芜的风雪中,手中捧着微弱的烛火,然后看着那抹微光一点点熄灭。
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回想,在他回国以前,在他出现在宁臣欢身边以前,宁臣欢似乎的确过得很好很好。
少年活泼爱笑,不管走到哪里,身旁总是围绕着一大堆朋友,被鲜花和笑语簇拥,灿烂得像个生机勃勃的小太阳,走到哪里都在发光。
少年的身边总是不缺追求者,无论在性格喜好上有多么大相径庭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被他吸引,想要将他纳入怀中。而随心所欲的少年,有时候会答应他们的追求,有时候则会主动出击,去追逐他认为美丽的花朵。
但不管怎样,他总是自由的,像是森林里茂密的枝桠上蹦来蹦去的小松鼠,明媚又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