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不愿和他做这些口舌之争,“魏国因宗室夺权内乱不止、民不聊生,洛阳城血流成河。我也可以对南方坐视不理,这些世族高门对于现在在魏国的来说并没有什么干系,可……”
可他还是坐立不安了。
理性告诉他,此时他该做的是静观其变,静候梁国大乱,再趁虚而入。
就如同他诱惑魏国那些将领大臣的一般,只要等梁国大乱互相残杀了,他们再打着萧综的旗号从豫州南下,一路攻入荆楚之地,即便不能打下梁国,也能趁机夺下大片的沃土。
湘东王萧绎背后站着的是扎根在荆楚四州的宗室和将门,是萧衍昔日的旧部之后或信任的人马,一旦要率部勤王,那必然是倾巢而出,荆楚必然空虚,若是他们速度够快,益州、巴蜀或许都能一路攻克。
然而萧纲也并不是寻常人物,继承了东宫政治遗产的他,名义上在梁国有摄政理事的权利,他手中又控制着天子,各地宗室和将领最大的可能是按兵不动,等待两边分出胜负,再根据局势坐收渔人之利。
如果一开始便群起而攻之,这场动乱反而能很快结束,怕就怕的是一直陷入胶着,建康据城坚守,为了得到胜利,萧绎或许会打着勤王的名号一点点蚕食魏国的领土,先攻占以江州、扬州为首的亲近东宫派官员刺史的州郡,再围住建康。
荆襄之地水军强大,南梁水道纵横,对魏国可以倚长江之险,对湘东王不过是让他们如鱼得水,一旦真变成这样的局势,整个南方都要陷入战火之中。
他毕竟是南人,梁国是他的故土,萧家父子可以将整个梁国都视作他们的囊中之物随意摆弄,他却不是萧家父子。
他曾亲眼见过战争的恐怖,也见过贪婪和权欲会造成的灾祸,无法袖手旁观。
“你这是何意?”
萧综用提防戒备的眼神紧紧盯着马文才,“你也想从中分一杯羹?你想打着我的旗号做什么?”
萧综不愧也是差点成为一方诸侯的人物,下意识想到的都是利益相关。
“是,我要借你的名号参与到这场角逐之中。”
马文才微微扬起下巴,向他颔首示意,“今年魏国已经耽误了春种,粮草可能不足,我原本不准备在今年用兵,最好是多等几年,等到梁国一团大乱,再趁机南下夺取可用之地,扩张魏国的领土……”
“但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我会调集可用的粮草,尽早发兵,以白袍军的名义回国勤王。”
他要的南方,从来是完整而繁盛的领地,而不是一片焦土。
萧综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这喜色并没有被马文才错过。
“我们可以等得,甚至萧绎还能将这战事拖上好多年,对建康围而不攻,一点点扩大自己的地盘和权势,但建康之中的陛下,或许已经等不了多久了。”
马文才并不准备给萧综可趁之机。
“我来告知你此事,并不是要你同意什么,而是告诉你,无论你是生是死,这件事都无法被阻挡。你活着,我用你的名号攻回梁国;你死了,我找个人扮成你,依旧用你的名号攻回梁国……”
萧综听他话中的意思,并不准备让自己亲自领军回去,惊慌失措道:“你不准备放我回国?!”
他终于急了。
听到父皇有可能被苛待,萧综心慌意乱。“马文才,你不是想要荆楚么?若你愿意放我回去,让陈庆之以白袍军相送、就如你们护送北海王那般,待我能回到建康,我将荆楚十州都给你!”
萧综知道马文才生性谨慎,怕他不相信,又说:“我可以为你写下誓书、也可以发毒誓,无论你要什么,只要你说,我都允了!”
“荆楚之地,我大可自得;陈庆之与白袍军乃是梁国的军魂、洛阳的基石,我为何要让他们护送你?”
马文才不屑道,“你一无名无姓的僧人,若我不回复你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又用什么和我谈条件?”
他轻挑眉头,毫无同情之色,“褚向入关时打的是你的名号,那时的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齐太子,攻打洛阳不成反倒葬身水底,在世人的眼中,你已经死了。”
萧综终于动容,颓然而坐,不甘地问:“你到底要什么?你在这里以胜利者的姿态对我这个失败者步步紧逼,总不能是来炫耀吧!”
“我对梁国势在必得。五年不成,就是十年,十年不成,就二十年、三十年,若一代不成,便两代、三代……有生之年,我必要完成前人未竟的一统大业。”
马文才傲然说道,“我可以派兵护送你回建康,然而我不是要荆楚,而是要整个梁国。”
他眯着眼,表情冷酷而厌恶。
“做个交易吧,你可以回返建康救出梁主,但成与不成,都与我无关,你若要回复‘梁国二皇子’而不是‘东昏侯之子’的身份,就要拿你的禅位文书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