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八年春,考生们陆续从春闱考场里出来,天下起了绵绵细雨。
其中有个叫湛若水的,乃是陈白沙的亲传门生,学问行止皆有陈白沙之风。
陈白沙与丘濬有过矛盾,当初有人推举陈白沙回朝曾被丘濬极力阻拦,这两个同样出身广东的理学大家竟是没当成朋友。
因此在伦文叙邀他去拜访丘濬的时候湛若水直接拒绝了,倒是意外地与王守仁很聊得来。
王守仁当初也是在大兴隆寺听过陈白沙讲课的,他在心学方面的启蒙很大部分上源自于陈白沙,对于这位先师的弟子自是十分关照。
他大方地表示要把自己的人脉都共享给湛若水,湛若水想拜访谁他都能试着帮忙牵线。
湛若水却是很沉得住气,笑着说道:“不必麻烦,我尽力去考就好。”
他弘治五年便中了举人,之所以现在才能应试是因为他为了跟随老师学习直接把自己入京应试的凭引给烧了。在老师陈白沙去世后更是直接为老师守孝三年,整顿好老师传给他的江门钓台才赴京赶考。
这段从求学到接掌宗门的经历占据了他将近十年的光阴,将他整个人磨练得平和而淡漠,并不急着追求功名。
何况他若是对会试和殿试没信心,又怎么会不远两三千里从广东赴京赶考?
王守仁见湛若水本人都不着急,便也没替他犯愁。
到了月底,会试结果就出来了,湛若水果然榜上有名。
这群准进士之中有个叫严嵩的年轻人已经开始积极收集榜上诸人的各项信息,以期殿试之后能直接把弘治十八年的《进士录》给编整出来。
湛若水这个江门学派当代领头人物也是严嵩的重点结交对象。
既然来参加科举了,湛若水自是不会拒绝与同科们交好,两人很快便相熟起来。
到了三月殿试之时,严嵩已经与湛若水等人相交甚笃,平日里经常聚在一起探讨学问或者外出游玩。
殿试结果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同在二甲前列。
二甲写得极好,又把它拿给杨廷和看,才没叫崔铣在会试便折戟沉沙。
崔铣知晓此事后便去拜见杨慎父子俩,笑着喊杨慎一声“小座主”。
有这么一段佳话在,崔铣在殿试时自然更受关注,于是被点成了二甲第一。
二甲第二与二甲第三就轮到严嵩和湛若水了。
至于这次的一甲三人,众人心里其实是有些犯嘀咕的。主要是这次的考官有谢迁,而这次的一甲探花谢丕就是他的次子。
即便这个次子早就过继给别人,从族谱上来看算不得他儿子,众人还是觉得这种亲爹当考官让儿子中探花的事着实不怎么讲究。
更别提榜眼董玘同是浙江人,状元顾鼎臣则是隔壁南直隶人。
好家伙,全是你们江南人士的!
你个谢木斋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点?!
谢迁对此也是无言以对,他又不是没因为谢丕推拒过这次的考官任务,朱祐樘非要他上他有什么办法?
何况入选到御前读卷的可是整整十份卷子,崔铣他们的答卷都在其中,是朱祐樘御笔钦点的前三啊!
这哪能怪到他头上?
只是一千个人有一千个想法,一千个人又有一千张嘴,哪怕他身为阁臣也没法一一去辩驳,只能随他们议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