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到尾声,常苒突然宣布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就是下个月要搬家,新家已经找好,在城南,十多公里,不算近,这样一搬就很难照应上了。
桌上瞬间静下来。喻翰景看宋西婧,宋西婧看喻呈,大家都不知道,瞒得严实,什么都打点好了才讲。
喻翰景先说话,斟酌着词句:“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我们……”
没说完就被常苒打断了:“南边房子便宜点,这套太大,贷款也高。这半年大家都在帮忙,我们很感激。但我们总要有自己的生活,老潭走了,我再用他的面子向朋友们借钱算什么事。”
喻呈觉得这话说得不对,朋友和亲人是两回事,他们该算亲人才对。
但常苒是个心气高的,能靠自己不靠别人,这么多年,潭安林不在,她也把自己过得很好,还带出来两个小孩。宋西婧明白不能强人所难,再开口声音有点哽:“常苒……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这样想,真挺见外的……”
常苒看着她笑:“婧姐,我后面努力卖画,钱挣得多了,再回来嘛。”
那一刻喻呈是真信这话的,人还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宁愿相信人生无尽头,万事有希望。
直到晚上年级聚会,到一个有钱同学家的别墅里开派对,有人唱苦情歌,有人喝吐了抱在一起哭,他才开始隐约意识到有些人散了大概就再也不会见了。
喻呈喝不来酒,也不会唱歌,他带着相机拍一些照片,留下笑声和眼泪。等实在没事做,发现影音室在放电影,光线昏暗,他找一个角落坐下。
电影已经开始了一会,旁边坐着个女生,喻呈眼熟,但不算认识,不过因为身处黑暗,让开口说话变得不太艰难,他问:“这是什么电影?”
女生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小声回答。
“春光乍泄。张国荣的。”
喻呈知道张国荣,但没看过这个。
他道过谢,靠回去。大屏幕上闪动的画面将他的瞳仁映得很亮,他的表情在明暗交错中,逐渐变得复杂而错愕。
这竟然是一部同性电影。
大量的手持镜头里,色彩晃动,街景荒诞而迷幻。
原来两个男人也可以这样,拥抱、亲吻、撕扯。爱得如同两面撞碎在一起的镜子,碎片难分彼此。
画面里何宝荣缓慢抚摸黎耀辉的脸,两个人暧昧地就着一枝烟,光怪陆离的灯光和繁冗的花片瓷砖,两个人紧密地拥抱着跳一支看起来绝望又深情的舞。
倏地想起潭淅勉。南山舞厅里,他也曾这样独自舞动过。
倘若当时,他握住他的手呢?
倘若,倘若。
倘若他们肌肤相亲,一起去看一个名叫伊瓜苏的大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