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内,阎罗王正在审案。
只见阎罗殿内共有四根束竹型柱,正中央立有一尊错金璃兽香炉,飘出缕缕白烟,散发着淡淡檀香。主位背后更有一座金身佛像,眼神慈悲,为整个阎罗殿增添了几分禅意。
“你可知罪?”发问之人正是阎罗王。
他面庞稚嫩,皱起一双细眉,丹凤眼中尽是询问,无端生出几分威严来,一身烟墨蹙金锈蟒袍更是将其显得格外具有威信。且端坐于高堂之上,逼迫感十足。
“知罪?”女子轻哼,美目低垂,拨弄着手腕上的红珊瑚垒丝玉手镯,十分不解,“我何罪之有啊?”
说话的女子唤做桑唤,是专侯在还魂崖看管来往魂灵,使其忘却前尘往事的孟婆。
桑唤冷眼瞧着跪在大殿之上的魂灵,内心满是不屑。
她干了这么多年,未曾出现过岔子。怎么这牛头一回来述职,她这边就麻烦找上门来了?
站在一旁的牛头拱了拱手,大义凛然的向阎罗王汇报,“我亲眼所见桑唤在金银桥上逼迫此魂灵喝下孟婆汤,此魂灵不从,那桑唤便动起了手。”
牛头扭头看了眼桑唤,眼中似有得意,语调也随之上扬好几个度。“不是我不念同事之情,只是这与理不合,万望大人明察。”
说罢,踢了脚旁跪着的魂灵。
阎罗王坐在高处,将牛头的动作尽收眼底,不过他并未开口阻止。他知道牛头此番行动必有他自己的小心思,他作为阎罗王也有,便也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桑唤在一旁瞧着几人,撇了撇嘴,只觉虚伪至极。
她作为当事人,自然知道牛头整这出纯属无中生有。但阎罗王的反应却在她意料之外。桑唤原以为这位新任阎罗王年纪轻轻,资历尚浅,暂且会休养生息,没想到也是个排除异己、结党营私的蠢货!
他估计就是想找个倒霉鬼杀鸡儆猴,树立威严。
这位新上任的阎罗王唤作濮邢,虽然传说甚少,但精彩程度却不输隔壁转轮王。在母胎中吸收天地灵气早早开始修炼,在幼时便化作人形,杀父弑母后功力大增,因生出异心使得生灵涂炭。后被某位高人点化,成仙后被归引至此处接了上任留下的摊子。
桑唤冷眼瞧着,素来灵敏、能够探知世间未来变幻的鼻子闻到一股树根腐烂的味道。
桑唤按下不表,内心多了几分算计。
“确……确有此事!”魂灵哆哆嗦嗦向阎罗王告状,但始终不敢抬起头来直视二人。
“确有此事?”桑唤轻启朱唇,声音中带有几分压迫,“你可愿意立誓,倘若你说谎,那么来世堕入畜生道,不入轮回!”
大殿陷入一瞬间的寂静,只剩下桑唤单螺髻上簪的海棠纹珐琅彩步摇晃动时的叮咚脆响。
魂灵浑身发抖,但仍是硬逼着自己举起手发起了誓,“本人在此立誓,若有半句虚言,堕入畜生道,不入轮回。”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很重很重,说完便瘫软在地上,自认为隐蔽的向牛头投去求助的目光。
牛头轻叹一声,拢了拢袖子,故作为难。“真不是我有意为难你,桑唤你只该怪你自己触犯律条。”
地府有条规定,投至还魂崖的魂灵一律享有自主选择权,不得强迫灌下孟婆汤,违者革职查办。
桑唤早就对这条规定嗤之以鼻了。上头为了彰显慈悲怜悯,颁布个律条轻轻松松的事儿,全然不顾该下头如何执行。
要桑唤说,假如按照那条规定来执行,这地府早就出乱子了!
前任阎罗王深知桑唤工作不易,于是睁只眼闭着眼由着桑唤去了。只要能保证魂灵都能顺利投胎,桑唤采取何种手段他并不在乎。
俩人心照不宣,达成了某种平衡。偏偏人事变动,阎罗王换了个人。这让桑唤不得不警惕,收敛了许多。
桑唤没有一点心虚,她之前的确是做过此事,但那也是之前,并且前任阎罗王并未处置她,那就代表她工作无误。现任的手伸得再长也不能越过时限处理自己。
至于今天这事更不用谈,都是些子虚乌有。
牛头说她强迫魂灵,无非就是她当时瞧着时辰来不及,推搡了几下。不幸被他瞧见抓了把柄,就开始在这颠倒黑白。
桑唤走到牛头面前,直视牛头,直接揭破他老底。
“你是在为莫霖之事愤懑不平吧。”
此言一出,牛头双手握拳,青筋暴起,几欲抬手,却硬生生在濮邢疑惑的眼光中放下。
他故作轻松的回复,“我光明磊落,你不可信口雌黄!”
说是这样说,只不过那语气中半点正气也没有,只有强装的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