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身而起,反手披上黑袍,坐在了云榻边上,拈起玉简,“说。”
玉简中传出阿古的声音:“报主君,又出事一个,死亡时间一炷香之前。”
幽无命冷冷淡淡地问:“死法有任何区别吗?”
阿古回道:“没有!”
“知道了。”
幽无命捏碎了玉简。
他扔出一缕明火,点燃了殿中的烛。
她闭了闭眼,一时无法适应光亮。
他慢慢偏过头来,嘴角微微抽搐,笑容冰冷狰狞。
“小桑果,觅心者,容不得我们在一起呢。”
她猛地一惊,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心脏突突乱跳,愕然望着他。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头有些惊悸和茫然。
“吓到了?”他扯着唇笑了笑。
她缓了缓心绪,抓着他的胳膊坐了起来,把发软的身躯贴在他的身后,艰涩地说道:“你是说,你与我在一起,就会有人被杀死?”
“嗯。”他的胸腔闷闷地颤了下,发出低沉平静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死者的时间,正是在你的云榻上,你我做夫妻时。”
他转过身,探出长臂,把她的身体整个揽进了怀里。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她的发:“我细想了一路,终于找出了唯一的规律——但凡我因为你而心中激动,觅心者便会开始行凶杀人。”
桑远远猛地一震:“时间……都能确定吗?”
幽无命薄唇轻扯,露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笑容:“现在,彻底确定了。”
她一时感觉有些难以消化,喃喃道:“你我,和短命,在小河中嬉戏玩闹的时候,难道是你最开心激动的时候吗?”
那个时间段内,‘觅心者’连杀了两名幽影卫。
“嗯。”他的眸中划过一丝温柔,“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情。”
那是彻底敞开了胸怀的嬉闹,不掺杂欲望,抛却了一切烦恼,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还带着狗子。
桑远远心中剧震——无论相隔多远,都能够即时感应到他的情绪,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灵明境的高手……
她重重闭了闭眼,像叹息呻吟般,吐出了两个字。
“是它?”
“是啊。”幽无命轻飘飘地说。
他垂下了深刻狭长的眼睛,凝视着她。
“破境之后,便断掉了控制。”他扯着唇,冷笑,“我原以为修为太高,它跟不上,变成了无法动弹的木头。”
桑远远深吸了一口凉气:“它到底……是什么?”
“是啊,”幽无命眯了眯眼,“是什么呢?”
那是他原本的身体,早已在二十年前死去,因为他与它仍有感应,便带着它一起修炼,将它制成了偶。
谁能想得到,偶,竟会断了线,挣脱了偶师的束缚?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他:“它仍能感应到你的开心快乐。那你呢?能感应到它么?”
“仇恨。”幽无命缓缓眨了下眼睛,“只有仇恨。与我从前一样,一整片,都是阴暗的仇恨,像苔藓。整个人,由内至外,都是发了霉的苔藓。”
他用平静到了极点的语气,说着这般令人惊心的话。
她紧紧抱住了他,尽力温暖他冰冷的身躯。
半晌,他低低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