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州王老泪纵横,被桑世子拽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幽军的包围。
待桑州王一行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后,桑远远又撑了许久,才疲惫地垂下手。
匕首铛啷坠地。
“桑王女,得罪了。”
为首那人把她捉上了云间兽,率着骑兵轰隆碾向北方。
她端端正正地坐着。
脖颈火辣辣地痛,血已凝固了,糊进衣领里,说不出的粘腻难受。
她的心微微往下坠,甚至有点希望这些幽军是韩少陵的人假扮的,其实是要把她掳到韩州去。
可惜他们却是直直穿越了姜州地界,挥军北上,没有半点要西行前往韩州的意思。
很快,幽军便穿过一处被彻底攻破的姜州边塞,顺利进入了幽州境内,一路过关,畅通无阻。
真的是幽无命。
她有些难过。她觉得自己当真是太傻了,那个男人,明明一次又一次告诉她他不是好人,她却傻乎乎地觉得他只是嘴硬心软。
他哪里是什么好人?
她怎么忘记了,幽无命这个人,是能把冥魔引进天都的疯子啊。这样一个疯子,做出杀人强掳这种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暗暗想着,如今自己身上已无契约束缚,若是他要,便顺着他,哄着他。他杀死三名接引使,天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只需静静等待机会,父兄必会倾尽全力来救人。
心神一定,她闭目调息,引木灵蕴来治愈身上的外伤。
只是心底终究是有一点隐痛,好似伤了,又好似没伤。
这支军队穿过一处处关隘。
三日之后,抵达了幽都。
幽州人用一种厚重的深青色石材造屋,白日里觉得沧桑大气,到了夜间,映着白惨惨的月色,便有些像传说中的幽冥鬼城。
幽州全民皆兵,气氛和别处大不相同。
将领径直将她送到了王城。
他押着她,立在高大的深青门楼下等待。
桑远远视线低垂,盯住地面浮起的一缕小草根。它很顽强,从青石地砖的缝隙中探出一点头来。
活着。要活下去。无论如何,活下去,才会找到出路。
便在这时,她看到那一缕小草根朝着她勾了勾脑袋。
桑远远:“……”这一定是错觉。
旋即,有细小的,稍显模糊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督主不是吩咐过,桑氏父子必须死一个么,如今两个都跑了,会不会坏了大计?”
另一人回道:“没办法,桑女不能死。只有她活着,幽无命才会认下这笔烂账。”
桑远远的心猛地一惊。
她悬着一口气,用余光瞥了瞥站在她身旁的将领。
此人竟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一对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城门里侧,脸上没有浮起任何细微表情。
桑远远的心脏猛烈地狂跳起来。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通过地底的植物,听到远处的声音?!
难怪隔着那么多重城门,她竟听到了短命挠墙——连幽无命都没有听到。
是不是因为那片腐地上,攀爬着不少血藤?
她按捺住微乱的呼吸,假装不经意地回眸去望。声音传来的方向上,的确有两个人正在远远地打量着她。
她记得,一个是副将,另一个是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