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纤细的手覆在自己的手上,穆勒耐心地教他:“像这样,先把皮放展,少放点馅儿在中心……”
厨房的橘黄色的光把穆勒苍白的两支手也映出些暖意,秦诺和的手比穆勒的大一些,也宽一些,但此刻却被穆勒带着合紧,两簇指尖叠着压实了饺子中间,又横过两支指腹压在饺子的两边,打出几道笨拙的褶子。
这是今晚在他手下诞生的最漂亮的作品,秦诺和的嘴角高高扬着,一股暖流从指尖传递到心脏,砰砰跳动着传达全身。
除夕夜,秦诺和把姜老和穆哈哈都接回了自己家。
穆勒在厨房里忙活,他虽然生活能力不足,但学习能力超强,很多菜看两遍视频就能做个大概。医院惦记着他已经很多年没休春节假期,又赶上去年一年遭遇很大变故,大发慈悲给他一个春节七天乐。
今天是第一天乐,穆勒一大早起,哐哐把秦诺和的房门砸开,不仅带着他去逛了早市买好了鲜肉嫩鱼,还决定在午饭前煞有其事地演练了一遍年夜饭菜单。
秦诺和开着车,偷偷瞄坐在旁边认真核对购物清单的穆勒,打心眼里高兴。
晚上入席,姜老带来了一壶珍藏的白酒,穆勒刚开始还念着他是穆哈哈的导师,说话做事分外小心。几杯酒下肚,就放松了精神,纵容秦诺和在饭桌上没大没小,插科打诨。
到了八点,穆哈哈坐不住了又要偷偷回家,被穆勒暗暗拦了下来。本来预备着过了零点再吃的饺子提前下了锅,咕嘟咕嘟地翻滚。
穆勒侧目看向客厅的那张四四方方的饭桌,秦诺和已经成熟得稚气褪尽,即使是在说些不正经的玩笑,也神态落拓,侃侃而谈。而坐在正座上的姜老师则像个小孩,聊到喜欢的话题,尤其是和天文相关的,便拍着手乐呵地笑。
秦诺和听说他最近血压升高,劝他少喝点酒,姜老师喝完了自己酒盅里的,用筷子尖蘸穆哈哈酒盅里的酒放进嘴里嘬。他太贪酒了,三番五次,穆哈哈的酒杯也要见底了。这时他想起自己是个学究,沉着脸跟穆勒说:“再给相忆添点儿酒,大过年的可不敢给孩子空杯。”
穆勒觉得可爱,给他添了几杯酒,姜老师现在脸蛋红彤彤,眼睛闪着光,更像个小孩了。
而他的穆哈哈,这是自他们父亲走后,他过的第一个热热闹闹的年。穆勒不确定他懂不懂过年的意义,但往常他只能忍到七点半,今天却忍到了八点,应该是不讨厌的。
锅里的饺子添了两次水再次沸腾,秦诺和趁穆哈哈和姜老为一个物理问题辩论的时候溜进厨房,看到穆勒站在炉边抹眼泪。
他从身后将他抱住,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安慰似的亲吻。
穆勒呢喃:“就是突然想我奶奶了。”
秦诺和应着:“我知道,我还知道如果她现在在看着,一定会很开心。”
穆勒止住啜泣,手肘向后,怼上身后结实的身体:“不一定,他要是看到我们两个这么抱着,得气得活过来。”
秦诺和执迷不悟:“不可能的,晚香奶奶这么喜欢我,还托我照顾你。”
浓情十分。
“我现在真的很幸福。”穆勒突然说,“谢谢你。”
“嗯,我也很幸福。”
两个人挤在小小的厨房里面,锅里滚滚冒出的水蒸气附着在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秦诺和的手臂越收越紧,这个时候不做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他就着姿势扳过穆勒的脸,撅着嘴凑去,刚要触碰到,就听到姜老站在门口抱怨的声音。
“你俩亲热够了没有?我和相忆等着吃饺子呢。”
穆勒慌神,向门外望,姜老抱臂站在门前,穆哈哈坐在客厅里,一脸好奇地张望。
他扭身挤出秦诺和的怀抱,整张脸红得发烫,心虚地用漏勺捡饺装盘。秦诺和也有点慌,开始担心穆哈哈接受不了他们的关系而受了打击。
房间里一片沉默,只有联欢晚会作为背景音。
穆勒把饺子端上桌,看着形态给姜老师、穆哈哈还有秦诺和的碗里各添一个饺子。
秦诺和鼓起勇气开口:“姜老师、穆哈哈,今天是咱们第一次凑到一起吃年夜饭。穆勒容易难为情,所以这话就由我来说。”
穆勒慌忙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之后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阻止或者鼓励的话。
秦诺和便继续说:“我和穆勒决定在一起了,我们从小认识,年少时就互生好感……”他侧向穆哈哈那边补充,“但穆勒一直没答应。”
“我们分别十年,再次见面还是心动如初。我在西北观测站差点死了,晕倒之前满脑子都是遗憾和悔恨,我恨曾经的自己不勇敢,不果断也不敏感,恨现在的自己不能将他十年的苦痛抚平。但我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尽力弥补穆勒,我想要好好爱他,让他做个自在的人。”
一席话讲完,穆勒和姜老眼眶双双泛泪。穆哈哈则显得冷静。
“保护穆勒是我的义务,他是我的穆勒。”穆哈哈说。
秦诺和低着头,他当然不会放弃穆勒,只是不知道再争下去会不会让穆哈哈受到刺激。
“但是穆勒跟你在一起很开心,从以前就是了,他经常跟我提起你,他早说过他喜欢你。不过我不喜欢你,因为你让他哭过很多次,他很想你,你却从来不来找他。”穆哈哈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