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师公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寻到了这本书,过后却一直没用,直到十年前他因为懵懂莽撞,误中了铜锥里的蛊毒。
滕玉意也想通了这一环,一时说不出的诧异,绝情蛊自是为了绝情,难道道长也有过求而不得的人?可道长一生都孑然一身,她本以为他老人家一辈子都没有动过情念。
是了……当年清虚子道长拼死救下圣人,又含辛茹苦将其养大,为了哺育圣人没少吃苦头,因为过惯了清苦的生活,还养成了悭吝的毛病,据说道长无怨无悔养大圣人,只因与圣人那位惨死的生母蕙妃是家乡的旧识。
可听说蕙妃阴差阳错早早就进了宫。
……若非极其痛苦,老道长想必不会想到用《绝情蛊》这种邪术来压制自己的思念。
蔺承佑只出了一会神,就迅速把牙制书签收入自己袖中,随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收捡旁处。
蔺承佑不说,滕玉意自然也不会提。
四人从库房出来,绝圣弃智怕师公责骂,磨磨蹭蹭练功去了,蔺承佑和滕玉意去上房陪清虚子,又沏茶又陪着打坐,有说有笑把上房弄得片刻不安宁。
清虚子烦不胜烦,然而怎么也舍不得赶他们走。
正闭目打坐,忽觉四周安静不少,清虚子奇怪地睁开眼,看着两个孩子坐在窗前榻上研究一本《命召咒文》。
蔺承佑点了点书页:“跟我念,‘兆汝欲切邪辟鬼,当被符。符者,天地之信也’。”
滕玉意跟着念完这句,随即闭上眼把剩下的部分一口气背出来,声音脆若黄鹂,而且整篇文连一个字的错漏都无。
蔺承佑眼里满是笑意。
滕玉意重新睁开眼睛,单手支颐望着蔺承佑:“你说的,只要我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你就教我使符,你瞧,现在我可都记住了。”
蔺承佑从袖中抖出一张符,扳开滕玉意的手指让她夹好。
“看好了啊,我只教一遍。”
滕玉意目不转睛点头。
清虚子露出蔼然的笑容,这一幕让人心绪宁静,他调匀气息,重新合上眼睛。
两人在观里用过午膳,清虚子自称要午歇赶他们走,蔺承佑和滕玉意不好再赖着,只好从上房出来。
下台阶时,滕玉意忍不住转头看蔺承佑,蔺承佑从头到尾没问过师公那枚牙制书签的事。
她回头望了望,尽管隔着重重院门,也仿佛能看到清虚子道长那清瘦苍老的容颜,那样一位古板严肃的老人,却有着这世上最深沉最宽厚的爱。
滕玉意心下惆怅,两人走到一株相思树前时,蔺承佑抬起右手,不过须臾工夫,那根牙制书签便化作齑粉,纷纷扬扬落入泥土中。
“走吧。”蔺承佑挥手撒完粉尘,洒脱地牵着滕玉意往前走,滕玉意回头望着院中的相思树,许久,轻轻喟叹一声。
有些无法言说的爱意,就让它永远尘封在记忆中吧。
二人刚回到成王府,宽奴牵着俊奴跑来:“大郎和娘子总算回来了,杜家大娘和杜家大郎都在东跨院等你们好久了。”
滕玉意高兴地催促蔺承佑:“我们快回去。”
蔺承佑也笑:“给杜表姐和杜表弟上茶点了么?”
“这还用世子吩咐?”宽奴小声嘀咕。
“你把俊奴牵出来干吗?”
“是二公子和郡主牵出来的,结果才玩了一圈,王爷和王妃就带着二公子和郡主进宫去了,小人还没来得及把俊奴栓回去。”
滕玉意接过俊奴的项绳:“我来牵它吧。”
又同蔺承佑讨吃的:“给我点肉脯。”
蔺承佑从腰间取下一个囊袋递给滕玉意:“别给它喂太多,回头它的嘴更刁了。对了,那回我去淮西道前把俊奴放到你身边,回来发现它胖了一圈,你说,那几月你都喂它吃什么了?”
滕玉意蹲下来摸摸俊奴的脑袋:“还不就是些肉和果子之类的。俊奴可是世子的宝贝,真要是饿瘦了,世子岂不要同我问罪。俊奴,我们滕府的伙食如何?”
俊奴尚未搭腔,滕玉意腰间那枚紫灵天章球出其不意地滴溜溜一转。
滕玉意一愣。
蔺承佑一瞧就明白了:“里头那对蝴蝶也馋你手里的肉脯了,给它们也吃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