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说:“这点心比我做的鲜花糕好吃多了,横竖世子的病也好了,我就不用把鲜花糕送到观里去了。”
这是说她给他做好鲜花糕了?
蔺承佑:“谁说我好了?宽奴,把我的药拿来,今日忙着捉贼累了一整天,眼下又难受了。”
宽奴忙说:“正要提醒世子吃药呢,昨晚咳嗽一宿,到早上热才退,又不是铁打的身子,怎能遭得住。”
滕玉意才不信蔺承佑还病着,然而听到宽奴的话,又变得将信将疑,昨日蔺承佑发烧是事实,她去的时候他身上的药味还未散,才一天,论理不会好利索。
折腾一天,说不定病气又起来了。
犊车到了一处街道,陡然停下。
滕玉意掀开窗帷往外看,犊车到了大隐寺外的戏场,华灯初上,街上男女络绎不绝。
蔺承佑在帘外咳嗽两声:“该用膳了,不用膳没力气说话。阿孤,你也饿了吧?”
谁是他的阿孤?滕玉意磨蹭了一会才动身,一下车,蔺承佑就把路边刚买的糖人递到她面前。
滕玉意接过糖人,嘴里却说:“我才不是什么阿孤,世子你认错人了。”
蔺承佑:“哪个混蛋敢说你不是。”
“你。”滕玉意瞪他,“今日你当众说我的布偶是假的,布偶是假的,我这个人当然也是假的。”
倒是够记仇的,明知他当时在给李淮固下套……
蔺承佑摸摸耳朵,笑着点点头:“我混蛋,我不混蛋谁混蛋?阿孤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却没一早认出来。”
滕玉意骄傲地迈步往前走:“你说我是你的恩人,你有什么证据吗?”
“你叫过自己阿孤,这事总没错吧?你见过这世上第二个叫这名字的孩子吗?记得我问你为何叫这个古怪名字,你却突然冲我发脾气。”
滕玉意在心里想,这事倒真像她做得出来的。只是阿孤是她自己叫着玩的,这些年从未同别人说过,如果这件事真发生过,她不奇怪别的,只奇怪自己为何会把这个自称告诉蔺承佑。
蔺承佑乜她一眼:“还有那个布偶,我猜你小时候总带着它,因为你连出门赴宴都不忘把布偶抱在怀中。”
滕玉意依旧没吭声。别说五岁,直到现在她晚上睡觉都离不开布偶。
“你坐在岸边想自己的阿娘,想得眼泪直流,我为了哄你高兴,就说带你去找阿娘。我当时以为你跟阿娘走散了,今日才知道,那一阵滕夫人她……”
刚过世。
蔺承佑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滕夫人在世时应该很爱滕玉意,从她亲手给孩子做布偶就能看出来。
也许在滕玉意心里,始终不肯接受阿娘离世的事实,所以明知阿娘不在了,听到他说自己的阿娘认识许多女眷,也怀抱着一丝希冀让他带她去找。
想起湖边那个孤孤单单的小身影,他心里突然有些难过,明明还有一肚子的话,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滕玉意听到此处,心里已经信了大半截,她的确叫阿孤,隆元八年她也的确来过长安,至于那个布偶——阿娘刚过世那一阵,她常抱着布偶到处找阿娘,可惜无论她找到哪个角落,都没能见到阿娘的身影。
她清清嗓子:“那——后头的事呢?你答应带她去找阿娘,找到何处去了?”
阿娘已经不在了,她很好奇当时蔺承佑是怎么做的。
“我没做到。”
滕玉意一怔。
蔺承佑直视前方,勉强牵牵嘴角:“我答应带你去阿娘,却因为忙着跟别的孩子打架把你晾在原地,后来我去换衣裳,你跟在我后头。你手里拿着我给你的糖,对我说:小哥哥,你的糖。可是我——”
说到此处,蔺承佑再也笑不出来了:“我叫你别跟着我,语气还很不好。等我换好衣裳回去找你,你就不在原地了。”
滕玉意先是一愣,接着便异常生气:“蔺承佑,你怎么这样?”
蔺承佑仰头望天,先在心里把自己臭骂了一百八十遍,这才接话道:“我知道我错了。这些年我四处让人找你,就是因为我想亲口向你道歉。”
说着拦到滕玉意面前,语气异常郑重:“阿孤,对不起。”
滕玉意把头扭到一边,她就知道是这样,要是蔺承佑当日好好款待了她,怎会连她爷娘是谁都没问出来。
他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恩人的?
她绕过蔺承佑往前走。
蔺承佑:“你瞧,我做过这样对不起你的事,如今总算找到你了,你是不是得让我好好补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