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自此以后都看不清了?
宋温凊伸手轻轻抚上眼睛,平静地思考着脑中刚刚冒出的可能性。
她不喜欢这双眼睛,琥珀色,和周围人纯黑的眸一点也不一样。
所以她被排斥,被孤立,被欺负。
她听到农夫锄草休息时的闲谈,他们叫她&ldo;小怪物&rdo;。
那群孩子把她推倒在地时也是这么喊的,偶尔他们会创意性地喊几个新称谓‐‐&ldo;蛮夷&rdo;、&ldo;妖怪&rdo;、&ldo;无父无母的小野种&rdo;……
农妇倒很少说这些,她们似乎普遍更敬重某种自然的东西,害怕犯了口头忌讳。但宋温凊确实已然成了她们眼神交流间默契的没有提及的&ldo;不详&rdo;。
六岁的孩子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没办法一层层剖析事物本质,宋温凊只能隐约感知到,她遭遇的绝大多数的不幸似乎都源于自己与旁人的&ldo;不同&rdo;。
瘦小的身体无力支撑她逃离,对成人之间的法则还懵懵懂懂的脑袋不能给她提供任何有效的改善处境的措施,她像囚鸟被困在了小而偏僻的村庄,遭受着来自所有人的不同形式的暴力。
是人类对更特殊的同类的施以的恶意残害。
宋温凊接收到的善意屈指可数,去年冬天死去的老奶奶是从前待她最好的人。她不会叫她&ldo;小怪物&rdo;,苍老的声音会喊出另一个称谓‐‐&ldo;小可怜&rdo;。随后,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掌便搭在她头上。
是温暖的。
和身边的这个人一样温暖。
&ldo;颜竹……&rdo;
她张张嘴巴,用舌尖勾勒着这个好听的名字。
颜竹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宋温凊尚小的脑袋里还想不到什么词语去形容,她只能暂时把念头埋在了心底。
后来,当一切结束,十八岁的宋温凊的意识回归,才代替&ldo;过去&rdo;的自己说出那个词语。
温柔。
是让人想落泪的温柔。
但现在的宋温凊只是晃着小腿,短短的手指有些不安地勾上身旁人的手。
她很怕她会走掉。
宋温凊还记得颜竹一开始叫的名字是&ldo;宋青&rdo;,可她不是宋青,从出生起就挂在她脖子上的木牌只刻了三个字‐‐宋温凊。
所以她叫宋温凊。
而且她也不同她认识,她一直活在这小小的村庄里。
宋温凊想,大抵是颜竹认错人了。
可能很快她就会发现面前脏兮兮的小女孩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她一定会失望,然后离开,去找那个宋青。
手指不禁用力将正握着的柔软指肚攥得更紧了些,好像这般便能使得对方脚步稍作停留。
&ldo;你会走吗?&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