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笑道:“问得好。我也觉得问得好。直到现在,这位大人问的话最有水平,比之之前那两位要高出不知多少。不过,你骂我们晋国人是疯子,足见你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那官员怒道:“本人不是要你评价我,你还是回答我的问题才是,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李徽点头道:“好,便回答你。我大晋评价一个人的功过是公平的。不会因为其犯下的过错而掩盖他的功劳。桓大司马虽然犯下了错误,但他也为我大晋立下过莫大功勋。桓大司马去世,我大晋朝廷也不会只记住他的过错而不记得他功劳。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一个人的一生不可能不犯错,即便圣贤也会犯错,只是圣贤会三省吾身,勇于反思改正罢了。这个道理诸位不会不明白吧。”
“然而,桓温犯下的是谋逆之罪。这等大罪,何功能抵?”一名秦国官员沉声道。
“我纠正你的错误,桓大司马只是废立之罪,而非谋逆。这当然也是大罪。但桓大司马能够悬崖勒马,顾全大局,没有为了私心而不顾一切,没有让私欲冲昏头脑,维护了我大晋大局。光是这悬崖勒马的这一步,便足以令人嘉许,大大减小了危害。具体到废立之事,古往今来,废立者不少。伊尹废商王太甲。霍光废昌邑王立汉宣帝,但后世对伊尹和霍光的评价如何?恶评虽有,但嘉誉这更多。故而废立之事,未必便是坏事。本人见识浅薄,自不敢评价桓大司马废立之事,也更不敢评价被废先皇是否合格,只是猜测其中隐情而已。”李徽沉声回答道。
“胡说八道,你这完全是歪理。站不住脚。”一群秦国官员纷纷道。
李徽当然也明白自己说的这些话其实有为桓温洗脱之嫌,但此刻是在秦国,面对这帮人的攻击,自然是要反唇相讥,歪理也是理,总不能让他们得逞。污蔑大晋颠倒黑白。
李徽灌下了大大一口酒,喷着酒气道:“我这是歪理么?那好,请问当今天王如何得位?贵国先王苻生该不该被替代?天王取而代之,是好事还是坏事?贵国今日强盛至此,是功还是过?”
此言一出,秦国众人更是哗然一片。
当今天王苻坚之位是篡夺先王苻生所得,那是完完全全的篡位。苻生暴虐,杀人如麻,不得人心。苻坚取而代之,将苻生囚禁后杀死。这是谁也不敢提及之事。这晋国小使居然敢提及此事,当真是太大胆了。
就连王猛都变了脸色,神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李徽突然哇的喷了一口酒,吐得淋淋漓漓,身子摇摇欲倒。
“晋使不胜酒力,已然喝醉了。”苻朗忙道。
“我还能喝,我还能喝三大坛。”李徽浑身酒气弥散,口齿不清的说道。
“晋使醉了,命他随从送回馆驿,莫耽误了明日的行程。晋使失态,小国失仪之人,不必计较。今晚他的一些醉话,诸位便当没听到便是。诸位,宴席到此为止了。”王猛沉声说道。
众人纷纷应诺告辞,苻朗命人叫来周澈等人,将李徽搀扶而出,带离馆驿。
王猛知道李徽借酒醉掩盖唐突之言,以求摆脱。便也顺水推舟结束宴席。倒不是他刻意包庇李徽的言行,而是他知道要顾全大局。和议已成,没必要节外生枝。况且他一直在听众人围攻李徽的话,李徽的回击其实很有力。只是过分了罢了。
当真要以李徽的言语不敬拿他问罪的话,岂非坏了刚刚达成的和议。为了这些口舌之言毁了大秦备战的局面,并不恰当。
李徽聪明的选择装醉,便给了王猛回旋的余地。虽非刻意如此,却也有心有灵犀之妙了。
李徽回到馆驿之后,阿珠以为出了什么事,见他浑身酒气,忙备热水侍奉李徽沐浴更衣。
李徽在浴房之中清洗着身体,泡在温热舒适的热水中的时候,忽然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阿珠不明所以,进去查看时,被李徽一把搂住,滚入浴桶之中。随后便上下失守,只得任由公子恣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