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了,不愿意退。”
“为什么?”
“因为之前本城举义,我功劳最大,何况我姓单,这事便是要处置,也该我家大郎来处置!”那人梗着脖子继续来言,见到张行面无表情,不怒不喜,反而胆子愈大。“再说了,凭什么别的地方举义了,府库随便拿,我们只赏了两成财帛?凭什么别的义军事后都可以分女子财货,我们连找一些富户索些钱用都不许?大龙头这么做,迟早要失了人心的!传到前线,也不好交代!”
“张龙头!”杜才干也赶紧上前劝说。“单大郎在前线,何必为此事坏了单大郎义气?”
张行怔怔听完,似乎是在发愣,却忽然扭头去看贾越,言语干脆利索:“你还看着干吗?没听到吗?便是为了单大郎名声,也该速速杀了此人全了单大郎义气?”
杜才干懵在当场,那个姓单的也有些茫然。
倒是贾越,明显轻车熟路,虽也蒙了一下,可还是立即带着十几个有修为的甲士一拥而上,就在众人眼前按住了那人,然后拖将出来,只一刀便轻易杀了此人,复又割掉首级,拎着来看张行。
“你割脑袋干什么?”张行无语至极。“其余几个一直没吭声,也一并杀了!”
此言立即引发了些许骚乱,几名之前跟着那人保持对抗姿态的头目立即尝试去拔刀对抗,却不料周围甲士蜂拥而来,许多下跪的同僚也直接扑来,须臾便将他们制服,然后依然一人一刀,如行刑一般轻易处置了。
此时,周围来看热闹的百姓早已经惊吓远离,几名富商、豪强也都骇然。
张行只是端坐不动,让人将百姓喊回来罢了。
过了好一阵子,随着部分围观百姓重新回来,张大龙头方才再度开口,却是对着那些富商了:“你们怎么说?可还有冤屈?”
富商们早已经面色发白,只能作揖不停,少数开口的,也有些言语混乱了。
“那好。”张行也点点头,却又再度伸手。“日头尚早,咱们继续来看借条……”
众人面面相觑,却只能将借条继续奉上。
这一回,张行只将新写的借条挑出来,继续来看,看了一圈,终于又笑了,乃是指着那名道士来问:“青帝观这么喜欢放印子钱吗?还喜欢让人家拿儿女抵债?”
道士不敢吭声,只能以头抢地。
张行努了下嘴,下一刻,贾越轻车熟路,又是上前一刀,轻易将道士杀了……仿佛回到了他当日在张金秤跟前一般。
接下来的事情,终于回到了众人之前对今日的想象中,火盆举起,除了那个道观整个要被没收外,其余各家,都是自家拿着自家借条去当众来烧。
而且按照张行要求,每烧一张,还要当众喊将出来:“黜龙帮恩义,某某何年何月多少钱免!”
喊得有气无力还不行,还要重喊!如此连续不断,终于重新点燃了围观者的热情,就好像之前放粮一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以至于堵塞街道。
与之相比,地上的几具尸首,早已经无人理会了。
但是,张行却不能视而不见。
傍晚时分,借条方才烧了个干净,而这位黜龙帮大龙头也站起身来,却没有往身后县衙折返,而是不顾体统,直接跃上身前几案,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后,对着身前火盆、尸首、义军头目、富商豪强,还有数不清尚在振奋情绪中的城市贫民百姓与闻讯赶来的农民,又一次开了口。
声音经过真气加持,显得中气十足:
“今日烧债,有一言明告上下,非是不许尔等升官,也不是不许尔等发财,只是黜龙帮起兵,本为百姓,剪除暴魏,也是为安定天下,让天下人有好日子过!故此,谁若是会错了意,本末倒置,一意孤行,那么临到死前,也请不要疑惑……今天的事情,还要劳烦诸位乡亲转告出去!若是不记得许多,那么‘黜龙帮起兵,本为百姓’这句话,也是足够的。”
说着,张行就在案上团团作揖,然后径直跳下去,牵着黄骠马往回走了。
士民百姓,一开始茫然,然后继续欢呼,也不晓得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倒是那些富商豪强,不免色变,犹豫了许久,方才低头离开。
至于周围义军头目,自然纷纷启动,跟随张大龙头往县衙这里走来。
而走到县衙那里,张行一边拴马,一边装若无事,看向了杜、柴二人:“你们之前说,是要以杜头领为本地舵主之正,柴头领为副,是也不是?”
二人赶紧颔首,同时紧张起来。
“换过来。”张行当众拍着马背吩咐。“你二人是左翼头领,照理说我不该越俎代庖,但杜头领大节稍逊柴头领半筹,为将来着想,自家内里调换一下,应当无碍吧?”
杜、柴二人尴尬一时,但马上,杜才干还是当众俯首:“属下惭愧,愿依张龙头所言。”
张行这才拂袖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