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叔文冷笑不止,便要呵斥,却猛地回头。
原来,东面忽然间战鼓隆隆,一面奇怪的金色青蛙旗帜赫然出现在远方视野中,俨然是有不知死活的东夷人贪功冒进,不等大队,自行追了上来。
“是一面副旗,不是主将,最多是东夷国主的一个侄子,可惜了。”于叔文咬牙切齿,直接率家将私兵打马而去,直往对方旗下,俨然是准备突袭斩首。
当他靠近对方大约两三百步后,更施展真气,从马上腾空,一跃而起,身后家将也随之齐齐散出真气,奋力一挥,借着这股真气,于叔文持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水墨色痕迹,然后重重落下,准确的砸向了那面旗帜。
但就在他即将得手的时候,一股简直如龙吟一般的声响陡然在战场上响起,继而一团青绿色的长生真气自东面滚滚而来,反过来将于叔文那道已经很夸张的弱水真气给轻易打散。
于叔文本人,也在半空中吃了一跌,当场翻落在地。
这一幕,引得魏军更加不顾一切的逃散,便是刚刚结阵借出真气的少部分亲兵、精锐也彻底失措。
当然,宗师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于叔文不可能挨了远离本塔的郦子期一击便彻底玩完,其人即刻再度借助一股弱水真气尝试腾起……只不过,那股庞大长生真气也没有放手的意思,乃是继续居高临下的压了下来。
两者不断交手,动静极大,但于叔文明显处于劣势。
而大约双方各自引真气往来十余回后,天空中忽然一道金光闪过,远远飞来,直接刺破了堆满了青绿色与墨色的半个天空,硬生生为墨色的真气夺了三分空隙,使得后者顺着青绿色真气的侧下方成功涌出脱战。
更出乎意料的时,那金色光芒在堂堂大宗师的真气团中切过之后,居然无恙,乃是继续飞腾,落到他处。
“好俊的功夫!”
半空中,郦子期的声音依旧磅礴。“是赵将军吗?摩云金翅大鹏名不虚传!”
话音刚落,又一道金光飞来,速度、色彩都不如前一道,然后迎上那股长生真气,奋力一刺,却居然没有刺破,反而跌回。
“也很不错了。”郦子期大为感慨。“中原真是人才辈出……人才辈出!”
且说,大概是心知肚明,于叔文也好,后来援助的两名凝丹-成丹高手也好,都知道,自己其实是一败涂地,所以都没有吭声。
但是,大魏这边三人没有吭声,却不耽误有人在长生真气下方破口大骂出来:
“郦子期……你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趁机杀我?此战之后,我王元德一定在王上面前弹劾于你!”
长生真气明显一淡,但郦子期并未吭声。
然而,金蛙旗下那人丝毫没有就此收敛,声音反而愈加愤恨:“我一人死了倒无妨……只是今日一战,这几人加一起也不是你对手,大军又早已经士气跌落到这种地步,你却强要我们坚壁清野,弃城弃地,到底藏了什么心思?是不是因为前年战后,这几州之地都与了我们王氏子弟?”
郦子期终于发声,却也在强压怒气:“王将军想多了!”
借此机会,一黑两金,三道光点,早已经迅速后撤,暂时回到了小丘那里。
且说,能御气而飞的,最少是凝丹以上的高手,全天下不过千把人,其中注定又有很多人分散在帮会、门派、文官、特务、地方体系里,放在军中,有一个算一个,总得是个中郎将……所以,出现两道金光后,司马长缨便有些认真起来,却还只以为是几位中郎将中个有讲良心的,不顾大宗师之威,主动来救,着实难得。
而此时,看清楚这三人后,他却嘴唇哆嗦起来——无他,多出来那一位正是一位中郎将,而且非常熟悉,乃是他司马长缨的至亲之一,之前出差半趟,本该折返回到御前的司马正。
“祖父大人!”
司马正面色苍白,甫一落地便惊惶来问。“如何就这般败了?”
司马长缨欲言又止,只能在马上微笑:“你怎么回来了?”
司马正黯然一时:“此番求这个差事,就是偷听到一个有智计的熟人在后方说,前方必败,所以才过来看看局势,也看看父祖……那日回去后,路上越想越放心不下祖父,便回头再寻,却发现祖父与父亲已经分兵,然后赶紧过来,却不料已经兵败如山倒。”
“来的正好。”不等司马长缨接口,于叔文便插话进来。“眼下兵败如山倒,等后方东夷四军主力与军中高手毕至,咱们想走也走不了……我刚刚交手,察觉的清楚,郦子期本人应该是受了什么暗伤,或者劳累过度,并不能追索我们……咱们赶紧一起走,司马二龙当前,赵将军掠侧,我与司马相公带精锐私兵在下方打马而行,一路冲回去。”
一旁的赵光跺了跺脚,指着周围彻底失序的败兵:“可这般回去,几乎相当于全军覆没,到时候怎么跟圣人交代?!”
司马正也是黯然。
然而,司马长缨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远处反而散开的那股真气,却又当场叹气:“于将军,你记得几日前我的言语吗?”
于叔文莫名其妙:“什么言语?此时什么言语?还不走?”
“当日我笑你,只顾自己功业,不顾其他人……你以为我是说你不顾其他将军。”说着,司马长缨以手指向了周围狼狈逃窜,失控踩踏的败兵。“但其实,我当时是想问,于将军想过他们吗?当日你是不是早料到八成如此,还要一意进军?”
“慈不掌兵!”于叔文怔了一下,然后即刻昂然回复。“司马相公,你也是出将入相的,怎么年纪一大,反而这般迂腐起来?这种局势,有两成已经是顶好的了,就该赌一赌!”
“若不是这般迂腐起来,怎么可能出将入相?”司马长缨在马上认真答道。“就是因为懂得不能只顾自己,要考虑上上下下,我才能出将入相,而你却在如日中天时,被扔到了北荒镇守……”
于叔文怔了一怔,然后于乱军中死死盯住了身前的老者,仿佛第一次认识对方一般:“司马相公,便是你说的有道理,可这一次没把下面人的性命当性命的难道只是我呢?逼迫士卒带六十日粮食的不是你?逼迫我们进军却不过落龙滩,难道不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