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威风凛凛的贼首,闻得此言,不是暴怒,不是冷笑,居然是当场趴在地上抹眼泪,泪水下落,直接在灰扑扑的脸上带下两条黑线来。
曹铭在马上,如坐针毡。
而那贼首哭了两声,站起身来,反而叹气:“也罢了,俺也信是真的齐王了,那么贵重的人愿意跟俺说几句话,也挺难得了,而且听着殿下也有自己为难的意思,俺们还能逼迫着殿下做事不成?我去喊人让路,几位走吧!”
曹铭干脆只能遮面。
片刻后,道路打开,众人逃也似的疾驰而过,跑的最快的就是齐王。
倒是张行,不急不缓的打马而过,沿途仔细打量这些之前的正规军士卒不说,过了这段路,甚至还主动停下,回头去问那些人:
“你们为什么要到白狼塞打劫?不去太原周边呢?那边才富裕吧?”
“恁这人想啥呢?”有人立即扬声驳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真要是在太原边上干了这事,日后还能回去不?这边孬好是原本军令指的地方。”
张行点点头,想要走,复又回头:“冬装都有了吗?”
“之前从太原来的时候带了。”又有人幽幽答应道。“王爷都不管我们,恁这人还问这些干啥?”
“吃的还够吗?”张行继续来问。
“还够几天。”大胡子匪首终于追上。“恁想干啥?”
“没啥。”张行叹了口气。“恁们是有刀的,还都是壮汉,饿着谁其实不可能饿着你们……少做点孽,过一阵子实在是没有说法,走小路绕过楼烦关回家过年就是……到时候拿这些甲胄钢弩做个保安队,乡里乡亲的只会感激你们。”
其他人面面相觑,倒是那大胡子匪首怔了一怔,反过来问:“恁是认定了,朝廷真就不管俺们了?一整伙人就这么扔下了?”
“不一定……谁知道呢?”张行摇摇头,微微拱手。“北地张行,有缘再相见。”
说着,直接纵马而走,去追齐王了。
就这样,队伍继续疾驰南下,不过数日,便越过了楼烦关,然后继续南下,与此同时,路上出现了越来多的乱兵和流民,而沿途城池往往拒绝接纳,到处都是兵不兵,匪不匪的乱象。
许是觉得亏心,这一日出楼烦关,齐王殿下没有往汾阳宫走注定乱兵和流民最多的汾水大路,而是一声不吭,选择走滹沱河南下,转秀荣,过系舟山,走了一条算是比较小一点的路南下。
而这一日,眼瞅着已经到了太原境内,转过一处山口,众人却彻底愕然,因为他们再度遭遇到了打劫,而且这些劫匪身后,赫然是一座已经被焚烧了一小半却又重新军事化的村庄。
“看恁们似乎是军中袍泽,每人一两银子,就许过去。”匪首穿着脏兮兮的明光铠,身后既有穿着甲胄拿着军中制式武器的人,也居然有一些裹着花袄,提着铁叉之类的存在。“否则,俺们这十来架钢弩可不怕你们。”
“如果我想入伙呢?”
秦宝和齐王以及其他伏龙卫再度来看张行,张行叹了口气,直接翻身下马,将弯刀和无鞘剑一起留在马上,翻着空手走了上去。“朝廷把我们扔到了北面不管,我们是翻小路回来的。”
“恁们也要入伙?”匪首蹙眉以对。“不是不行,但得交投名状!”
“好。”张行点点头,走到距离对方七八步的位置,依旧摊着空手来对。“怎么说?”
“上面坳子里其实还有半个村子,里面有个绰号破浪刀的狗屁大侠,也是这波勤王的义军,也是本地人,但就是不开窍,太原都不许俺们进了,他还带着七八个人,死活不跟俺们走,非要护住上面这村,那人修为厉害……恁们去假扮官军,把他做了,便给恁们个二当家,要是把人引到俺们的劲弩下面,也不是不行,但只能给个三当家。”匪首好像还挺讲究。
“按照我们北地规矩,握手做约。”张行伸手恳切以对。“一言为定。”
对面那人怔了一怔,点点头,回头来笑:“还是个讲究人……不过俺喜欢,圣人不讲究,咱们也要讲究!”
说着,直接扔下兵器,昂首走上前去,待迎上张行,两双有力大手瞬间便紧紧握在了一起。
而下一刻,两人周边寒气四溢,滴水成冰,俨然预示着腊月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