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代积既然迫不及待放肆驰入,张行和李定也毫不犹豫驰马跟入,其余金吾卫骑士见状,不敢怠慢,反而争先恐后,纷纷追入。
至于丁全,他匆匆自城门上下来,上了马,看着自家部署全都涌上,也只能飞起马鞭,奋力追上。
天街驰马,何其自速?
不过一刻钟,王代积一行人便抵达了崇仁坊,然后并未叫开正经坊门,反而是来到了崇仁坊东南角的一处仪制恢廓、灯火通明的门前——按照制度,穆国公这种级别的仪制,是允许直接在坊墙上开门的,迁都之后,此类坊上私门就更加常用了。
“奉骊山行在圣谕转南衙相公钧旨,兵部法部员外郎王代积前来索拿穆国公府上相干人犯,速速开门!”王代积站在门前,深呼吸了一口气,放声来喝,声音震动天街。
“是金吾卫吗?”穆国公府刚刚因为这声喊有了一点动静,张行忽然勒马转向一侧天街,指向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这是明知故问,夜间的西京街上,除了巡街金吾卫会过来查看,怎么可能会有他人?何况甲胄这般明显?
而那些只是因为王代积一行人肆无忌惮天街跑马过来查探的金吾卫首领听到这一声问,再加上之前的喊门,登时一个头两個大,却偏偏不敢不应:“大兴金吾卫,正在例行巡视天街。”
“奉圣谕拿人,立即入坊堵住穆国公府后方出口,不得拖延!”张行直接下令。
那金吾卫首领怔了一下,有心上前询问案情,查探文书,但转念一想,心中微动,反而立即应声,飞也似的带着部下离开穆国公府的正门,从坊门那里进去——甭管如何,看样子不是假的,自己若是留在正门,这才叫惹祸上身呢。
又等了片刻功夫,穆国公府内早已经喧哗,但大门依然没开。
此时,王代积早已经发起狠来,根本不用张行催促下,便又一次上前呵斥:“穆国公难道要抗旨不遵吗?!速速开门!”
就在王代积努力呵斥叫门的时候,另外一队人也已经出现在春明门外,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许诺了王代积的同僚、兵部主事辛七。
“去交验文书,让他们开门。”辛七明显犹豫了以下,但还是扭头朝自己身侧的队将做了吩咐。
“七哥,这不好吧?”那队将摸着自己的怀中的金银,忍不住诧异来问。“刚刚门上说的清楚,王九郎他们刚刚进去一刻钟多一点而已……咱们既收了人钱,何至于这般逼迫?日后传出去,谁还跟我们做生意?”
“这是做生意的事吗?”辛主事冷笑一声。“他王代积平日做得好生意,结果如何今日惹出这份事来?还不是看到越过尚书直接巴结圣人的机会?我既让了一个身位给他们,便算是仁至义尽了,接下来自然要找段尚书要我的机会。”
那队将闻言虽然不晓得内情,却还是觉得对方此举有些不讲道义……不过话说回来,他既然与对方同行,也分了银子,自然也不愿意平白多事,便只兴致不高,随意上去喊话。
而那辛主事也不着急,只是从容来等门开。
“开门吧,坊内后门都被金吾卫堵上了,这是动了真格。”崇仁坊内,灯火通明的穆国公府内,闻得最新的汇报,可能是仅次于曹林的第二位实权皇族曹成衣衫不整枯坐堂上,却是终于下令打开了大门。“而既然动了真格,便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下方都管、家将、道人,外加两边侍女林林总总站了不下七八十人,闻言或慌张、或哀戚、或愤懑,但却无一人敢出言驳斥。
没人敢当众站出来说,将来拿人的钦差挡在门外。
今日第二扇大门缓缓打开,王代积面色狂喜,居然连马都不下,便直接往里窜入……进去以后,将文书一展,便直接点名要那两名随行的侍从,但另一边却也不敢怠慢,还是往穆国公所在的正堂上前往拜会、说明。
等到一行人直接来到穆国公府的大堂上,两个侍从也被恰好带了过来。
“国公毋须忧虑,只是北衙、刑部、兵部联席查得这二人与骊山行宫谣言有关,圣人钦点了下官,来找国公,专行此案。”王代积此时早已经容光焕然,说话做事也都与之前不同。
张行与李定也乐见如此,只是躲在堂外,冷冷旁观。
“我就知道迟早会有此日。”穆国公衣衫不整,面色发白,连文书都不去看,只是苦笑去看房顶。“你们自去查问,我就在此处……不许惊扰女眷。”
“这是自然。”王代积失笑以对,复又肃然。“事不宜迟,还请国公许我们借地问询,好速速还国公府上清白。”
“随你们吧!”曹成一挥衣袖,直接扶额闭目。
王代积也上前取回公文,从容退出去,然后带着金吾卫和两名侍从去了一个侧院。
而张行与李定也果然不再冒头,只是在院中相对而立,望月发起呆来。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都管务必再去通报一二,请段公见我一见。”
崇仁坊的对面,隔了一座天街,乃是平康坊,坊西北角有一座府邸,几乎可以遥遥望见穆国公府邸的惶惶灯火,而就在此处府邸的门房内,满身是汗的兵部主事辛七正小心翼翼给一个中年都管陪着不是,同时还给对方塞了一块银饼。
那中年锦衣都管接了银饼,却还是不耐:“你这人如何不晓事?你只是一个送文书的,送到了许你在门房这里歇下便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如何非要我们深更半夜去喊主人?况且主人难得来西京住了几日,我们好生伺候都还来不及,生怕惹怒了主人……到了那时候,你们自是朝廷命官,我们却要没了生计和性命的!”
说着,居然是动都不动。
那辛主事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再度摸出一小块金子来,当面递给对方,然后俯首诚恳行礼:“请都管去帮忙问一声,我保证,此事若是段公知道,只会称赞都管警醒,绝不会迁怒。”
“那你等一等。”中年锦衣都管将金子没入袖内,当场笑了一笑,终于转身离去,却又在转身一瞬间直接捏起了鼻子,俨然是嫌弃对方满身汗臭。
辛七怔了一怔,忍不住自己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却也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