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阎庆是来送钱的,足足一整箱金饼子,当场迷了张三郎的眼睛。
对此,阎庆还非常不好意思,主要是因为张行当日交代的清楚,要迅速出手,所以,明显亏了不少。
“那套丹阳三山图太可惜了。”阎庆坦荡接过张行递来的一块金饼,却还是忍不住讲起了相关事宜。“我熟识的那家铜驼坊店主对我说,他知道有一位西京的大豪商,应该是想送礼,一直在找王参军的真迹……按照他的说法,若是能等到那位豪商从西京过来,一起出手,怕是三千两现银都没问题……但因为太急了,还是在这里仓促出手了,只得了两千两。不过即便如此,几件字画古玩一出,银子还是多的扎手,我家只是贩马的,不敢大胆藏住,只能走的大长公主家的银坊,交了半成的银子,换了金子存进去的,等到今日听说张三哥你回来,这才取出给送来了。”
“无妨,能脱手就好。”张行认真听完,平静来对,却干脆换了话题。“如今银价如何,是升是降?”
“前一阵子说要修大金柱,涨了不少。”阎庆微微思索,方才认真回答。“但这一阵子南衙诸公一起推脱,没能修成,反而回落下来……这类消息瞒不住人,达官贵人的家人都会先有反应。”
张行点点头,复又再问另外一事:“那你知道有个逃犯昨日在北市潜行逃走了吗?”
“如何不知道?北市都快被金吾卫、净街虎和锦衣巡骑翻了个个,我家也是幸亏报了张三哥的名才躲过去祸害……”阎庆当即苦笑,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反过来小心问道。“不过张三哥,那些锦衣巡骑听到你的名字怎么有点奇怪?”
“如何奇怪?”张行本人也很好奇。
“立即便收手了,只是带头的黑绶明显畏惧居多。”阎庆认真回复。“反应有些过头了。”
“也算正常反应吧。”张行想了想,平静以对。“主要是我刚刚跟着我们白常检转任到西镇抚司的伏龙卫去了……顺便升了黑绶。”
“这倒是要恭喜张三哥和秦二哥了。”阎庆登时肃然起敬。“尤其是张三哥,这才一年吧……如何便做了黑绶?再过两年,岂不是要登堂入室,成为正经贵人?”
“难。”张行失笑摇头,却又想起什么。“你呢……说要参加科举,可有准备?”
“按照惯例,估计要等明年。”阎庆闻言一时苦笑。“也没有多少把握……”
“还是多努力。”张行笑道。“主要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明年我在何处……若还是这个局面,你只要考上了,便是没有贵人赏识,我也能将你选入伏龙卫做个文吏,一步步过来。”
阎庆愈加大喜,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又说了几句,便主动告辞而去。
而人一走,张行对着一箱子黄金,反而觉得百无聊赖,再加上昨晚上睡得不好,干脆直接在座中假寐,同时思索起了事情。
毕竟,此番一去又是数月,回来后,不及适应,先遇到了被人收儿子的戏码,然后又立即换了新环境,种种大小事端,根本来不及缓冲,倒是落得个事乱如草,心乱如麻的地步。
好像什么事情都挺重要,但什么事情又都无所谓了一般。
想想也是,就这两日经历的人和事,虽然多了些,可相对之前经历来说,不免有些儿戏乏力。
什么高督公弄权示威,跟曹皇叔要求收儿子的压迫感比,到底算什么呢?
什么马督公被东夷小妾毒死,然后东夷小妾消失不见,跟子午剑的惊险相比,又算什么呢?
类似的,还有身前的黄金,比之江东七郡的粮荒如何?
伏龙卫的人手、明年的科举,比之涡水畔的血流成河又如何?
一件件,一个个的,都挺有意思,都挺是一回事,都应该好好重视,但就是提不起劲来……这一点,得像白有思学习,那老娘们,几乎有一种天下大小事舍我其谁的气概,委实了不起。
正想着呢,忽然间有人进来了,然后又出去了。
“你躲什么?”张行睁开眼睛,无语至极。“既来了,帮我和月娘一起去院子里搭个鸡窝,将这些金子藏起来。”
一双黑眼圈的李定尴尬回身,在身后月娘的好奇目光中拢手以对:“对不住,穷惯了,没见过这么多金子,第一反应就是躲。”
张行想了一想,认真来问:“对了,李四郎,你志向是什么来着……当大元帅,还是大将军?”
李定茫然一时,还是认真来答:“什么都不是,是荡平四海,登龙证位。”
“对对对,荡平四海,登龙证位。”张行恍然大悟,然后终于起身。“还是先帮我搭鸡窝吧,顺便帮我参详以下马督公的案子……”
李定从头到尾只是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