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苻琰一双眼定定注视着她,虽眉宇有阴鸷,可也是平生难见的美郎君,她来时得过皇后的指示,务必让太子对她钟意,她学了多日的言行举止,她心底很明白,她学的是太子心爱之人,如果能借此得到太子宠爱,然后在东宫立足,将来再生下一儿半女,那她就不用再回去当小小宫女了
。
她确实很像崔姣,连说话的声音都像,苻琰有瞬间恍惚,以为崔姣来了,可崔姣身上不会有这么浓的香气,崔姣痴黏他是纯然而发自内心的,她显得太刻意。
她半露羞容,想到当时教习傅姆教她调情用的诗句。
“五更钟漏欲相催,四气推迁往复回。
“帐里残灯才去焰,炉中香气尽成灰。
“渐看春逼芙蓉枕,顿觉寒销竹叶杯3……”
边念边想搭到他的肩头。
尚未触到人,就被苻琰猛一挥手推开,他猝然冷厉道,“东施效颦之流,也配在孤面前卖弄!”
他朝外叫人。
家令慌忙进来,颤巍巍道,“殿、殿下有何吩咐?”
苻琰将手中笔砸到桌上,“谁准她进来的?”
家令呐声道,“从前崔掌书在时,也是这个时辰来黾斋侍奉殿下,仆以为、仆以为殿下准这位小娘子住廊房,也是替崔掌书的值……”
苻琰甚烦,已不愿再看地上的蝉娘一眼,道,“把她送回蓬莱殿去。”
家令连说着几l个这,地上蝉娘哭泣不止。
苻琰一倏然怒道,“再不送走,这家令你也不必再做了,正好你也上了年纪,孤准你秩满致仕!”
家令看他发怒,也是被吓到,忙叫了两个女史进来,把蝉娘拉起来搀走,连夜送回了蓬莱殿,皇后被气的想叫苻琰来喝斥一顿,可一想到他走时,自己说过的,不喜欢再送回来,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气只能自己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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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这里,苻琰怒气难消,命人把黾斋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转头换了一身衣服要出宫,临走前,让家令去药藏局多开几l副避子药,家令莫敢不从,讨了避子药来,就被他全带出宫去了。
家令一脸发愁,这除夕夜该是守岁,太子都不愿呆在宫里守岁了,皇后又走了一步臭棋,太子和崔姣正如胶似漆,她送来一个相似的小娘子,又不及崔姣招人怜,可不就引得太子大怒,皇后当下该做的是按兵不动,任太子把崔姣接回宫,只要太子满足了,崔姣其实没那么重要,皇后越出昏招,太子就越疼爱崔姣,待到爱入骨髓时,已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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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崔姣与崔仲邕吃完了年夜饭,坐在屋廊下闲谈,一起守岁,这是他们兄妹独自过的第一个新年,恬静安然,会有种历经艰难、恍如隔世的悠闲,曾经在崔氏的苦难不再有了,他们也能平平安安的过着年。
崔仲邕买了几l个小烟花,崔姣在院里放着玩,燃放的烟火在夜空中极绚丽,但没好看多久就熄灭了,这天也不好,还飘起雪花来。
崔仲邕进屋去拿毡布,想遮一遮廊上风雪,抬脚出来,却见廊下崔姣被太子环抱住,崔姣在与他说悄悄话,不知说了什么,连太子的冷脸都露出些微笑意。
崔仲邕紧住五指,终是后退到屋中,把廊下让给了他们。
苻琰是翻墙进来的,唬得崔姣以为进贼了,结果他进来就大步过来,蛮横的把她抱住,她阿兄在屋里,若看到他们这样,一定又是难受。
崔姣先让他松手,他不松,随后软声要他抱自己回房,他也不干。
崔姣后知后觉的悟出来,他是想她了,不是想跟她睡觉,是想汲取她身上的温暖,来暖化他在宫里被伤过的心。
崔姣轻搭着他的手臂,悄声问他,“殿下是特意来与妾一起守岁的吗?”
苻琰默声。
崔姣张开胳膊回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道,“守岁的晚上,会有年兽来吃人,妾保护殿下,决不让年兽吃掉殿下。”
漫天雪花扑簌簌的落下,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冰冰凉凉的。
苻琰听到她喊冷,想嘲笑她,如此怕冷怎么保护他,但最后把她抱进了屋廊,他们倚靠在一起取暖,她埋首在他怀中,小声的唤他三郎,声声融化了他的心,让他想起在黾斋内,那宫婢所念的诗。
那首诗还有最后两句。
守岁家家应未卧,相思那得梦魂来。3
他的相思,全给了崔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