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再推辞不掉,只得进了西殿。
西殿内比外面暖和的多,他们在靠窗的地方架了个火炉,吊着一只鹿腿在上面烤,烤肉的香气到处溢,崔姣本来不想吃,也被勾起了馋虫。
裴缨寿见到她并不理睬,倒是大公主对她依然热情,命人搬了凳子到火炉前,让她坐下,还亲自给她倒酒,道,“这是大食的三勒浆酒,味甜好喝,你尝尝。”
崔姣依言呷了口,确实好喝,和她以前喝的酒不同,甜的像糖水饮子,依稀有点酒味。
大公主不知她和裴缨寿之前有过节,还指着裴缨寿道,“这是我舅父家的表妹。”
崔姣装样子道了声幸会,裴缨寿冷哼一声,仍不打理她,崔姣微露尴尬。
大公主咯咯笑,“你是东宫人,她现在看到东宫的人都这副样子。”
崔姣只作懵懂状。
大公主说,“十四娘与三郎有小时候的情分,十四娘从小就追在三郎屁股后面要给他当媳妇,可惜襄王无梦,另觅佳人,自从三郎定下太子妃,十四娘就这副蔫头耷脑的哭丧像。”
大公主说话向来口无遮拦,崔姣听的都得感慨幸亏她是大公主,要换个人,有这张嘴早得罪一堆人了。
她看看裴缨寿,裴缨寿只低着头吃肉,仿佛听不见大公主拿她的伤心事取笑。
大公主也拿小刀割一块鹿肉放到她碗里,示意她学着裴缨寿那样沾料吃,这吃法不拘小节的很,崔姣试着吃了一块,确实香,比她平日吃到的什么鸡鸭肉都好吃,他们这些贵族最会享受,半点舍不得亏待自己。
在廊外的女史忽道,“下雪了!”
崔姣三人朝外看,果见有雪在落,下的还挺大,女史们忙忙拿来毡布搭在屋檐上,防止雪花飘到屋里,冻坏了贵人。
裴缨寿这时突的起身走到门口,冲她的婢女道,“拿我的剑来。”
崔姣顿生胆怯,她、她不会气的要杀她吧!
大公主小酌着酒水,跟她笑,“十四娘这是喝过几杯酒,吃了几口鹿肉,一身的热散不出去,要舞剑给我们看呢。”
崔姣轻轻的啊一声,即见那婢女取来一把宝剑,裴缨寿快步到院中,从剑鞘中抽出那柄剑,在这落雪的白天,剑光寒意阵阵,她在这漫天雪花里持剑翻舞,身形矫健颀长,虽不似男儿魁梧豪壮,却另有一番飒爽英姿。
河东裴氏家的女郎,果然是会武的,她若有这本事,也不用求人庇佑了。
“我家十四娘也不比男儿郎差,”大公主自豪道。
崔姣点点头,“十四娘子巾帼不让须眉。”
大公主叹了声,又可惜起来,“三郎不喜欢。”
崔姣抿抿红唇不知要说什么。
大公主道,“裴氏出武将,茶、香、针绣等一些雅致之物倒不通,十四娘又爱舞刀弄枪,舅父舅母有有两个儿子,只有十四娘一个女儿,十四娘又要强,舅父从小将她当儿郎养大,所以性格也直,她年幼时曾被阿娘接到宫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成天跟着我和三郎,像个小尾巴,那时候三郎也没像现在这样冷情,他也照拂十四娘,只是可恨三郎那个傅姆!”
崔姣从裴缨寿舞剑的身影回过神,摸起小刀割了快肥瘦相间的鹿肉沾好料给她,柔柔道,“既涉及太子殿下的避讳,阿茶还是别说了吧。”
崔姣是真不想知道苻琰的那些陈年旧事,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就剩一个月时间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她知道太多,以后追究起来她也逃不了。
大公主摇摇手,吃了她给的鹿肉,道,“你是三郎的人,早晚要知晓这些事,与其别人说,不如我来说。”
崔姣不得不敬佩她,话痨是止不住话的,尤其是扯到苻琰身上,不让她说完,她能逮着人不放,遂只得听她往下说。
“三郎那个傅姆是阿耶随意挑的,三郎小时候还住在蓬莱殿,有阿娘盯着,那傅姆照顾三郎尚算用心,后来三郎被立为太子,迁居去了东宫,阿耶又因风痹之政常发作,住不得太极宫,便携后宫迁进了大明宫,只有三郎留在太极宫内,离得远了,阿娘再谨慎也有疏漏。”
她说到
这忽停下。
崔姣猜她说的口干舌燥了,赶忙给她倒杯三勒浆酒,她喝了酒,继续道,“三郎十岁为太子,十二岁入朝听政,是再懂事不过的孩子,阿娘甚少在他身上操过心,三郎自幼失去了亲母,十分重感情,偏偏被那个傅姆伤太深,那傅姆只不过照顾过他,他便对其千依百顺,任她随意拿走东宫的金银玉器偷卖,她不仅往东宫安插自己的亲戚,还受人钱财,宫里的奴仆都知道三郎体恤下人,有使钱给她想进东宫的,她也做了这腌臜事,这些三郎都没追究过。”
“三郎年满十四岁后,朝中大臣们开始频繁上奏择选太子妃,阿耶也动了心思,要为他挑太子妃,可谁也没想到那傅姆胆大到诱哄三郎娶她的女儿。”
崔姣乍舌,傅姆说好听点是照顾太子,该得到敬重,但深究来说,宫里这些傅姆多是没入贱籍的人,若是良藉,早早就会放出宫任其自由昏嫁,大梁有铁律,良贱不能通婚,太子更是储君,若真娶了傅姆的女儿,这太子之位只怕拱手让人。
大公主眼中含泪,“三郎还是懂道理的,自然不愿意,那傅姆藏了心计,趁阿耶携阿娘前往太庙祭祖之际,在那天夜里逼三郎和她女儿同房,甚至用了下作手段,给三郎下药,三郎抵死不从,那傅姆也知道如果事不成,她跟她的女儿都活不了,最后才生了歹心要杀他,三郎的那只飞将军是救他而死的,也是因此,三郎被激起了凶性,在挣扎中夺下了傅姆手中的匕首反杀了傅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