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仲邕乍愣住,觉得他是说笑,道,“守山兄别开某玩笑了,牙牙只是东宫的内坊女官,不是太子殿下的侍妾。”
郭守山说,“令妹确实是太子殿下的侍妾,太子殿下对令妹很宠爱,连随身佩戴的佛舍利都给了令妹。”
郭守山心里有微微发苦,他第一次见到崔姣,就为之倾倒,崔姣是窈窕淑女,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可以求娶她的君子,曾奢望过,来年高中后,自己就有底气向太子殿下提请为他们主婚,可是他也没想到。
崔姣是太子的侍妾,东宫家令私底下隐晦暗示过他,他原本也不愿相信,但有一日他去见太子,在太子的黾斋中,她跪坐在太子身边烹茶,颈间戴着太子随身的佛舍利,那颗佛舍利他在太子身上见过许多次,他从前寄宿慈恩寺,佛家的那些功德法器在寺中都有所耳闻,太子的那颗佛舍利是御赐宝物,据闻是天竺上供的,仅此一颗,却挂在她的脖子上。
那天后他就死心了,和前程相比,美人算不得什么。
崔仲邕艰涩一笑,“舍妹不曾说过此事,恐是守山兄误听了话。”
显然崔姣从没和崔仲邕坦白过,郭守山不便再说这事,便转了学问上的事情请教他,片刻见他魂不守舍,便告辞不再叨扰了。
崔仲邕此刻心间颇煎熬,一面不想信郭守山说的,一面又想找崔姣问清楚,可他一阶布衣,进不了东宫,只能等崔姣来寻他,崔姣何时能出来未可知,他心里很着急。
爷娘早亡,他们兄妹命运多舛,爷娘生前曾说,不指望他们能入大富大贵之家,但受温饱平安之福,阿耶去世前,拉着他的手说过,崔姣是他唯一的妹妹,不可让她受苦,他身为崔姣的兄长,昏嫁之事需得尽心。
阿耶说,宁做平民妻,莫做富人妾。
可若像郭守山所说,崔姣已成太子的侍妾,太子若宠爱她,怎会不给名分,掌书虽是女官,却无品,没名没份,现在太子还定下了太子妃,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的妹妹委屈成什么样。
郭守山是太子的食客,只能通过他约见崔姣了。
隔几天,郭守山再来,崔仲邕说了这话,郭守山虽对崔姣成了太子侍妾略耿耿于怀,但崔仲邕是他的友人,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崇文馆和崇文殿相近,附近有不少奴仆经过,郭守山去崇文馆修《水经》时,遇见了南星,便随口问起了崔姣,崔姣在外是掌书女官,侍妾这层身份知道的人不多,南星便也没瞒着,告诉他崔姣去了新居侍奉。
郭守山震惊不已,新居是专为太子和太子妃设的,崔姣作为侍妾竟也跟去了。
他把消息带给了崔仲邕,崔仲邕更是心慌意乱,去了新居,郭守山也见不到崔姣,但新居在隆庆坊,和东宫不同,崔仲邕可以自己去附近看看,说不定也能遇到崔姣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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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东宫,苻琰每出行必有太子仪仗队,现人不在东宫,这些仪仗队都免去了,苻琰也和普通官员一样,做着马车回新居
。
快十一月的天,寒雨冻人,苻琰朝会后坐车回新居,只有几名千牛卫护卫,行至新居下车,领头的千牛卫道,“殿下,这几日一直有人在这附近走动。”
隆庆坊靠近皇城,以前这坊内住的都是尚未就藩的未成年皇子,皇帝的儿子多,住在一处难免有摩擦,打架斗殴不服管教,后来皇帝就将这些儿子分开划了府邸,唯有襄王与他们不同,除夭折的大皇子、二皇子外,襄王是最早封王的皇子,足见皇帝对其喜爱,襄王十岁才搬出王贵妃的含象殿,出宫后皇帝就为他新建了襄王府,从来没住过隆庆坊的王子住宅。
隆庆坊除了王子住宅,也有皇亲国戚安住在此,有人走动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千牛卫继续道,“看他的衣着打扮,像是书生。”
离春闱还有三个月,这些书生都挤破了头到处投行卷,想是打听到他在新居里,想向他投行卷。
苻琰吩咐道,“不靠近新居,不必伤他。”
千牛卫道是。
苻琰便进新居,先回屋换了一身常服,家令已在外等候,道,“午食已备好,六娘子请您过去用膳。”
房中的案桌上还摆放着崔姣出外买的小食,苻琰随手捡了块桂花糕吃掉,问他,“崔氏在桌前服侍么?”
家令点头道,“殿下放心,崔掌书的脚已无大碍。”
苻琰才真的放心,出屋到前堂就食。
他入座后,陆如意也跟着入座,崔姣熟练的为陆如意布菜,没管苻琰,她刚来新居那几天,陆如意让她随身伺候,给陆如意布菜的时候要先给他布菜,结果他一脸冷淡,也许还夹杂着嫌弃,说不用她侍奉,她侍奉好陆如意就行了,所以每顿膳食,她也没管过他。
崔姣布好菜,最后给陆如意盛一碗蟹肉豆腐羹,便退到一旁。
苻琰微不可见的扫了她一眼,自拿起箸夹菜吃饭。
这回陆父过寿,苻琰和陆如意回陆家,算是给足了陆父脸面,本来陆父还想挽留苻琰在家中歇一晚,好跟他夜谈国政,但苻琰用公务推脱了,在大梁,未婚新婿在泰山家小住也不是没有的,苻琰这一推脱,就在陆父心底留了疙瘩,今早来信给陆如意,让她问问苻琰,昨日是否款待不周。
这连小事都算不上,若要当个正事来问,过于小家子气,陆如意想了想道,“还是新居里的饭菜合殿下胃口,昨日殿下在宴上好像都没吃多少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