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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第1页)

坊间没说错,一掷千金的是司七。他买车票剩下三个铜板的时候,就给她花三个铜板。做学徒省下一元的时候,就给她花一元。如今他承了别人的一条性命,就给她花了那一条性命的恩情。

不过金红玫并不知道他要来,她还当来的是程先生。除了安排司七进门的人,百乐门的其他人也是这么以为的。他们甚至给她准备了红盖头,预备让程先生掀起来图个新鲜吉利。总之百乐门的舞女也很难谈婚论嫁,这也是东家多年经营学来的一些把戏。

不过她没穿嫁衣,还是那条金线钉鳞的紫红色舞裙,安安静静坐在榻上,手心朝上交叠在一起。司七推开门看见这样的景象,沉默着走到她身边,坐下,然后将那荷花簪子放回她手心。

金红玫从盖头下面看到手,声音带笑:“程先生,您拍下了,就是您的了。”

“程先生,您怎么不说话?”

“程先生,这盖头是预备给您掀开的……”

红盖头被一点点拽下来,司七垂眼看着她,看着她的笑脸一点点变得僵硬,蝴蝶似的睫毛也不再闪动。她方才虚握的手一点点攥紧,荷花叶子嵌进掌心的肉里。她嘴唇慢慢地张开,像在庙里,在火车上,在阁楼里,一字一顿地喊:“司七……”

他脸上很干净,她进百乐门前,很少见他脸上这么干净。他把外套脱了挂在椅背上,里面是贴身的黑色高领羊毛衫,肩形宽阔,袖口挽起来两折,手腕上有一块磕碎了表盘的手表,金红玫在程先生手上也见过那块手表。

她甚至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那天在百乐门前挨了一枪的人是司七。

他一笔带过了自己在她进了百乐门后的经历,连挨枪的事也说得很含糊,只说是血流得吓人,躺了两天就出院了,她也知道了今天要来的的确是他,是程老板在还他那颗枪子的人情。她问他是不是想怪自己那天没去,司七摇摇头,说:“你弟弟做过手术来问我你去了哪里,把那晚的事情和我说了。金相绝,你就是这样的人。”

他叫她金相绝,把她叫醒了。真奇怪,来的人要是程先生,她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来的人成了司七,她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司七和她说完话,把手表和外套里的一些钱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和她说:“你睡吧,我走了。”

“司七!”她把他喊住了。

他顿住脚步。

“今夜过了,不给你也该给别人了,”她茫茫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倒是不在意那些东西,不过我……我怕疼。”

她有些怕疼,他应当会怕她疼。

他被她喊住,慢慢把身子转回来。她手里还攥着簪子,荷花下面坠着一片片叶子。她将手放在胸前,身子一动,叶子就跟着晃。司七低头看着那些荷花叶子,手慢慢抚上她领口的纽扣。

薄衫落到地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在庙里的那几天,他睡在神像下面,她睡在他身侧。夜里起了寒风,她侧身来找他。又想起在火车上的那两晚,她嫌车厢地板硬,也来找他。她怕冷怕硬就来找他,如今怕疼,也是来找他。

衣服褪下去,她腰上有道疤。司七用手掌覆在上面,她被冰得往后躲,又被他攥住。握方向盘的手掌握着腰,温热得像一块玉一样。

“怎么弄的?”他问。

“刚来的时候不会笑,”她说,“东家叫人打的。”

“谁打的?”

“门口那个穿青灰色布褂的。”

“好,我明天去找他。”

“司七啊……”

她的手也盖上他的身体,精瘦冰凉,腹部一道弹孔。她用指腹在上面慢慢摩挲,摩得他微微弓起腰,才轻声戳穿:“谎话都不会说,这是两天好得了的?”

他被她碰得不敢开口,牙关咬紧,男人叫出声未免太不体面。然后他把她的手拿开,她脑后虚插了根簪子,一摘下来,青丝如瀑,盖上他肩头。

他克制着,她的眼泪最后还是落在他眼角。她把嘴唇贴到他耳侧,带着泪说:“司七,别来找我了。过了这一夜,金相绝就死了,我要踏踏实实的,做金红玫了。”

【1937年,上海】

世道愈发的乱了。

谁也不知道风雨何时来,但都知道风雨要来。上海不太平,租借内外都暗潮汹涌,为钱,为权。程先生家里人不放心,让他多雇个保镖跟着,程先生说人多眼更杂,又让司七去学了枪。西装下摆钉了枪套,枪头朝下藏在衣服里,从外面看只是腰间微微鼓起。当中还真出过一次事,司七手起枪落,酒店门童脑门上多了血洞。坊间夸赞,程老板慧眼识人,茫茫人海选中个瘸子,救了自己两次命。百乐门那边,金红玫也名声渐大,成了最当红的舞女,说是台柱也不为过,人人都想瞧上她一眼。

但司七再也没进过百乐门。

他送程先生只到门口,从不进去,连停留都不多停留。非常偶尔的时候,他能碰见金红玫被别人的轿车带出去过夜。两辆车交错而过,谁都不回头。

这天又是周二。

把程先生送到百乐门前后,司七又要走,程先生却回过头。

“今天有拍卖,首饰是串玉手链,”他说,“听说金小姐难得出面。司七,你不进来?”

司七脸上没有表情,心中想,程先生这样的大人物,原来也喜欢看他的热闹。他摇摇头,说了声“不必”,便退回车里,将车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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