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震撼感让宁俊顿在原地许久,听到木老爷喊他帮忙的声音。他才匆匆上前,帮着木老爷从把那个男子从上面弄下来。由于钉的时间太长,这男子的手掌基本上废了。撩开他眼前的黑发,年轻精致的面孔,宁俊的手一顿,心里十分的难受。
他将这个少年抱到一个房间后,木成风很快的喊来大夫,替那个少年包扎诊断。宁俊站在门外,看着门内的人忙来忙去,斜倚着墙壁扶额,深黑锦袍,身形健美颀长。
轻风浮起一丝黑色的发丝,在外人看来这幅本该优美的画面却无缘无故的多出一丝悲伤。宁俊又想起他之前遇到自杀的男子,轻轻呼出一口气,幸好这衣服染了血迹看不出来。他向木老爷辞别后,便去沐浴更衣。
屋内就剩下木成风,傻傻的坐在床边,耳边浮现刚才大夫说过的话,让他准备后事。木成风不敢相信,他又害死了一个人,他看着璃苑嘴里似乎嘟囔的什么。
木成风擦了擦眼泪,小心的趴在璃苑身体上面,他想听清楚璃苑到底在说什么。不过可惜,璃苑的声音太小,他根本听不清楚。
而此时的璃苑,冥冥之中似乎也感应到他走到生命的尽头。他开始回忆起从前的事,被关的这两天,忽然记起他曾经听别人讲的关于华彩的遭遇。那也是他练戏累时,无意中听到身边人的闲言碎语。
当年华彩是有了意中人,两个人情投意合,你侬我侬。那时捧华彩的是一家珠宝铺的王老板,长得有些普通,却对华彩异常着迷,为了华彩砸了大量的银子。他对华彩的心意,梨花院的众人有目共睹。戏子地位低贱,一般都是穷苦人家为谋生送孩子来学戏。一般能以戏子谋生的也就十几年,当你过了那个年龄,就会逐渐被人遗忘,重新过会穷苦日子。
大多数当红戏子都趁自己红时,找一个捧自己的有钱人跟着他过日子。其中不乏有身为男人的戏子做同样身为男人大老板男宠,随后就跻身男妾。华彩心气极高,他看不上那老板,无论出再多的银子,他都不愿意。反而在暗地里有了自己的意中人,是偶尔相遇在戏园的一位热爱戏曲的女子。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没过多久,两人就坠入爱河。
那女子家境并不是特别好,华彩却不在意,他喜欢她,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或许世间的许多人总是看不得其他人好,嫉妒心也会让人原形毕露。
在王老板听闻这件事后,他勃然大怒,亲自带人将华彩从梨花院绑走。隔几天华彩回来后,几乎没人能认得出来他的模样,容貌尽毁,整个人瘦了一圈。
梨花院当然不可能接受一个废人,他就被赶出梨花院。
还有人谈起华彩喜欢的那个女子,在得知这件事后,就匆匆的嫁给另外的男人。至于华彩最后的结局,只听得见纷纷的叹息声,无人知道曾经心气极高的华彩到底身在何方。
有人戏谈道,华彩可能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离开后肯定会自杀。
自杀,确实是个最好的结局。璃苑年幼时,难以体会华彩的心情,只是对华彩的遭遇感到痛心。但是,现在璃苑也只能体会到当时华彩心情的十分之一,地位低微,受人压迫,亦不过万分之一。更让璃苑费解的是,难道人的喜欢就如此的低贱、廉价,会轻易的做出伤害自己口口声声喜欢的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自己喜欢的人尽可能的伤害。
这估计不是喜欢,更谈不上爱,充其量就算是占有欲,还是让人恶心的占有欲。
一直昏迷不醒的璃苑,眼皮忽然抖动几下。这几日黑暗无光的日子让他回想起从前的许多被抛在脑后的记忆,包括华彩,包括万公子。仅靠着这些痛苦亦或是甜蜜的记忆,他才不至于被黑暗逼疯。没人想死,他也不例外。可是死亡来临时,又没有人能够逃得掉。
“璃苑,璃苑。”
木成风高兴地喊声引来外面的宁俊,这几日宁俊一直无事就呆在这里,顺便贡献自己身上的药。他进来后,看到木成风又恢复黯淡的脸庞,就明白了璃苑还是没醒。宁俊也不清楚这个少年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是个戏子。但是在木府发生这种事,总是让人担心。
更让宁俊有些生气的事,他劝万俟斐小心点,万俟斐对他的话一点都不在乎,反而劝他放心。这几日他们还一直在一起商量事情,连面都不让宁俊看到。说句心里话,他可真是有些嫉妒。
“宁公子,你回去休息吧,没必要整日呆在这里。”木成风替璃苑压了压被角,迎着宁俊的面走来,脸色泛白,眼底浮着一层青色,看的似乎几夜都没睡好。
“木老爷,你也要注意身体。”宁俊也没有必要一直呆在这里,他不过是找一个能供他呆着的地方。迈出房门,宁俊最后朝着床上的昏迷不醒的少年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如同布偶娃娃,没有一丝生机。
心里长长的悲叹一声,宁俊无聊的在走廊里随意的到处闲逛。今日是个晴朗的日子,阳光虽然很刺眼,空气却泛着干冷。和宁城不太一样的是,这里似乎风雪少了许多,在宁城最常见的是雪花白梅。
木府的景色比起宁府的景色有些单调,但却还是挺不错的。宁俊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中当剑使。宁俊的武功正卡在关口,要是以前,他是随性而为。但是经历过上次刺杀,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升武功。
回忆着招式,宁俊开始练习起来。刚过一个时辰,宁俊就不行了,他把树枝扔到一边,转身神色一怔,结结巴巴道:“万,万,万俟”
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身披着青色斗篷,容貌清雅如仙的男子正在望着他。
宁俊喉结滚动一下,“你何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