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芜僮伸出手,目光在指缝间,而后猛地攥紧掌心。
他以为抓住了远方的光亮。
可再一看,又成了虚妄。
像他与沈寐的情爱一样。
那一瞬间,卫芜僮生出了逃离的想法。
被困在深宫半年,卫芜僮有过害怕,惊惧,不愿,可却从未想过逃离。
而如今,这种想法一旦生成,便迅速扎根,发芽。
在卫芜僮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的行动先于思考。
伸手,抬脚。
他扒着窗户跳了下去。
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白袜踩在沾满灰烬的石板上,愈发地脏乱。
自入宫后第一次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卫芜僮心中翻天巨浪,却不是在想别的,他只想,他可以逃离困住他的深宫了。
他可以逃离沈寐了。
前路没有尽头,他就发了疯地往前跑,身后的寝殿越来越远,身前的宫门越来越近。
他不贪心,只要片刻,只要他能逃离片刻就好。
他不想再见到沈寐,也不想再被困着……
忽然,拐角处走来几个宫人。
三两成群,为首的宫人提着灯。
宫灯的穗子此刻在卫芜僮看来如同绞紧全身的藤蔓一般刺眼,卫芜僮停住了脚步,躲进角落的阴影当中。
宫人越来越近。
逐渐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今日陛下大婚,我们却因事务无法得见,还真是可惜。”
“是啊,听伺候皇后娘娘的姐姐说,今日陛下似乎心情很好,赏了好几个宫人,大多是凤仪殿的,如果你我有幸,当时在场就好了。”
“可不是吗?起初陛下立男妃,还以为陛下对女子毫无兴致,如今陛下亲自选了皇后,瞧着也是和睦,想来立男妃不过是一时兴起,陛下觉着新鲜罢了,这新鲜劲过了……那位卫公子,不还是失宠了?”
宫灯的亮色打在角落,就在卫芜僮脚下,卫芜僮无声地用双手捂住耳朵,又往阴影中挪了挪,几乎将自己缩成一团。
再后来的话卫芜僮没有听见,也不想听。
那几位宫人正议论着,并没有注意到角落处有人。
宫灯一晃,又走开了。
卫芜僮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等了一会,大致猜测宫人走远了,这才从角落中走出,继续往宫门的方向跑去。
帝后大婚调去了许多人手,皇官内巡视松懈,卫芜僮一路而来畅通无阻,他望着不远处的宫门,自由唾手可得。
就在他即将靠近宫门时,一辆马车从那处驶出,马车内下来一个人。
他来不及停下,径直撞入那人怀中。
“芜僮?”头顶传来那人刻意下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这声音一出,卫芜僮鼻尖蓦地一酸。
连日来的委屈与心痛,此刻全化作一个拥抱。
他紧紧回拥着那人,怎么也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