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天真而又带着讨好的笑容,让武则天的心里微微一软,于是在炕上坐下,伸手轻抚着李宸的头发,笑道:“那阿娘陪你一会儿?”虽然有事情要忙,但将女儿哄睡了之后再去处理也是来得及的。
太平见状,也自动地爬到炕上,在李宸的一旁躺下,眨巴着眼睛看着武则天。
武则天被这对姐妹弄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无奈地上了炕,两个女儿一左一右躺在她身旁,让她说睡前故事。
武则天说的睡前故事并不是什么民间传奇之类的故事,她说的大多数都是当年她们的外祖父鲁国公离开长安在外任职时的事情,那时候正值武则天的童年,鲁国公离开长安先后担任过扬州、豫州等地的都督,后来便是在任职荆州都督的时候病死的。年幼时的武则天跟随父亲行万里路,增长了不少见闻,也领略了许多的风土人情。
那些见闻和风土人情,从她嘴里娓娓道来,总是别有趣味。
李宸听着武则天温柔的声音,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她哪里又是非要母亲哄才能睡觉,她不过是十分喜欢这样充满了温情的母亲而已。
李宸模模糊糊好像是睡着了很久,又好像没怎么睡,闭着眼睛半天,才完全清醒,醒来后听到父母正在谈论事情。
武则天:“我听城阳说,越王似是想和英国公结为亲家。”
李治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哦?越王府的小县主竟然都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么?”
武则天笑道:“越王府的小县主应该是与旦儿同年,已经十来岁了,说亲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成亲。”
“城阳的意思,是不想让他们结为亲家吗?”
武则天的回答十分含蓄,“城阳并没有这样说。”
李治叹息着说道:“可她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
李宸听着父母的谈话,愣了一下,心里也实在很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于是便没有惊动他们,继续安静地听墙角。
其实城阳公主和越王妃的梁子是好十几年前结下的了,那时候城阳公主下降杜如晦的儿子杜苛,后来杜苛因为参与李承乾造反之事被杀,城阳公主被太宗接回宫中。而越王妃则是不知道抽什么风,跟贴身侍女说杜苛之事,还惋惜着说了几句太宗为城阳公主千挑万选的好夫婿,竟然也站错了队,城阳公主虽是长孙皇后所出,但却没有长孙皇后那样的好福气如此云云。
贴身侍女大概是跟越王妃有仇,私下找城阳公主告密,说我们王妃私下如此云云之类的。
城阳公主冷笑,打发走越王妃的贴身侍女,转身就去太宗那里告状。
太宗得知后勃然大怒,发作了越王的生母燕德妃一顿,让她管教好儿媳,随即又将越王派到军营里操练了半年。
从此以后,城阳公主对越王妃就没什么好感。
李治沉吟了半晌,又说道:“若是城阳不愿意,你便出面解决一下吧。”
“城阳与我们说这事,或许也并非是她的私心。越王和英国公,都是主上十分看重的人,他们能和睦相处自然好,但若是成了亲家,也绝非是好事。”武则天慢条斯理地分析说道:“妾为此事也想了几天,今日亲蚕之礼,明日妾要在正殿宴请内外命妇,不如妾在宴会上借机与越王妃说起此事,将越王府小县主的亲事解决了。”
正在听墙角的李宸,几乎要为武则天喝彩了。
她来自未来,因此并不会像他父亲以及所有的大唐子民一样,认为武则天甘心于做一个皇后。她的母亲,将来是要当女皇帝的人,怕且从两年前,她的父亲和上官仪要废后的风波之后,母亲便萌生了要抢夺皇权的念头。
一个要抢夺皇权的人,是不会愿意看到李唐皇室的势力太深太牢靠的,从前的她无法插手管不着,可眼前的却是可以干涉的。
越王是太宗的儿子当中,颇为有才干的,如今还统领京师宿卫,如果他真的和英国公结了亲家,对武则天而言并不是好事。
当然,对李治而言,也不一定是好事。
帝王之术,莫过于平衡二字。
手下大臣相亲相爱固然好,可太相亲相爱也有可能会导致双方联合势力坐大,帝王不好控制。
因此,李治对武则天的建议并未说什么,只是轻叹着说了句,“媚娘,到如今,与我同出一母的兄弟姐妹,只剩下一个城阳了。”
太宗与长孙皇后,育有三子四女,如今只剩下李治和城阳公主。李承乾和李泰就不说了,两个人为了太子之位造反,太子被贬为庶人离开长安,客死异乡,李泰也被贬离长安,年方三十五就去世了。太宗本来有四个女儿,长女安乐公主和太宗带在身边亲自抚养的晋阳公主,都早早病逝了,还有一个新城公主,原先下降长孙无忌的堂弟长孙诠。后来长孙无忌被许敬宗诬告造反,身为堂弟的长孙诠自然也受到了牵连。于是新城公主便被接回了宫中随后改嫁,新城公主改嫁后没几年,也病逝了。
李宸也不知道自己的阿翁和祖母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儿,都是英年早逝的。
总之现在,城阳公主就是这世上唯一与李治有着相同血脉的人了。
在李宸心中,父亲与母亲是很不一样的。父亲或许性格优柔寡断,但却是个十分看重亲情人的。身为帝王,他有时候或许必须得抛弃一些东西,但大多数时候他对身边的亲人,总是十分宽厚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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