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呢?”
“头发?”
“好。”
张晨星从她的背包里拿出一把小剪刀,是合唱团的女孩用来剪礼服上的线头,几乎每个人都会随身携带一把。剪刀很钝,张晨星用了很大力气才剪下一缕头发。梁暮接过她的剪刀说:“那我要跟你同生共死。”
“够不够?”二十岁的梁暮痛快的剪掉一缕头发,又看着十八岁的张晨星:“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剃光头,你可以剪成齐肩短发。”
“不够。”
“那走。”
他们从外滩一直走到淮海中路,终于找到一家理发店。店面很小,店主叼着烟坐在门口,仰头看着面前那棵梧桐树。弯身拿手边啤酒的时候看到站在面前的两个人。在闷热的上海夏夜里,男孩穿西装、女孩穿礼服,男孩像要就义、女孩似乎想去赴死。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店主想。
是男孩先剃的头,用老式电推子贴在男孩脖颈上。店主怕他后悔:“剃喽?剃完了可就不英俊了。”
“剃。”男孩表情坚定,从化妆镜里跟女孩视线交汇,而后闭上眼睛。
梁暮察觉到头顶一丝一缕凉意随掉落的头发而起,电推子的声音迟钝刺耳,一直响在他耳边。等他睁开眼,看到一颗饱满的蛋,梁暮笑了声,在镜子里看着张晨星:“还行吗?你现在后悔来得及。”
“我不后悔。”张晨星坐在镜前,看着自己的如瀑长发,很像一种拖累。
“女孩怎么剪?”店主问。
“齐肩发吧。”梁暮在自己肩头比划:“这样就好。”
“剃光。”
张晨星终于开口,在梁暮错愕的神态中与他对视:“剃光,像他一样。”
店主有点手抖,迟迟不敢动手。
张晨星抓起剪到把额前刘海剪短,好看的刘海变成狗啃屎,声音很轻而语气坚定:“剪吧。”
梁暮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张晨星,天真在她眼底褪去,一层一层的霜裹在她身上,当她的头上出现第一道青皮,梁暮转过脸去,像被谁扼住了喉咙,久久不能呼吸。
那天晚上的外滩,风很闷热,至深夜,周围人渐渐散去,他们并排坐在那,看着夜灯投射在江面上,一个斑斓世界。
“张晨星…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如果我不说,请你永远别问。”张晨星看向外滩,头顶凉飕飕的,风一吹,她抖了抖。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张晨星轻声说,给梁暮讲了一只小鸟的故事。
在她家屋檐下,有两只小鸟在春天时候搭了一个鸟窝。那时张晨星总是爬上梯子,偷偷看那个鸟窝。等她跟爸爸妈妈从外婆家回来,鸟窝里多了几只小鸟。
那小鸟毛茸茸的,看到张晨星惶恐的叫。
鸟妈妈回来了,扑腾着翅膀绕着张晨星飞,希望这个不速之客离它的鸟宝宝远一点。
有一天古城下起暴雨,那小鸟不知怎么落到平地上,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
“鸟妈妈呢?”梁暮问她。
“鸟妈妈不知道去哪儿了,直到雨停都没回来。”
“那只小鸟呢?”
“被好心人救下了。可它的翅膀断了,不能飞了,没几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