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姑娘不够心善,而是她对这个家有心结,畅园待得太久,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父亲冷漠,继母软弱,幼弟年幼,她和他们中间隔了太多,不能交心也无法交心。
但现在不同,她看得出,姑娘是真心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努力想把这个离开了太多年的院子当做自己的家,因此细心周到的照顾幼弟,耐心温柔的安抚继母,做尽一个好女儿应做的一切。
她只想在这个家里求个立足之地。
想到这些,李氏瞬间落泪,浓重的悲哀涌上心头,原本应该千娇万宠的小姑娘,怎么就落得这么苦的境地。
明明才十五岁的女孩子,眼睛里却暮气沈沈,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再没了以往的精神气。
“妈妈别哭,”颜书语就着袖子擦干李氏脸上的泪水,“我现在很好,离了畅园很好,在家里住着也很好,妈妈别担心。”
“我就是心疼姑娘。”李氏忍不住眼泪,摸着女孩儿乌黑柔软的发丝叹气。
“妈妈别想太多,”颜书语笑了一笑,模样很是安然,“我不过是前阵子做了个噩梦,心有所感,好好反思了一下过去的日子,这才做了现在这些事情。”
“说到底,我只是从畅园回到了自己家,过上了原本该过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
“妈妈若是担心,就在我身边好好看着我,照顾我,好不好?”
笑容恬静的女孩子姿容出色,气质沉稳卓然,比其他任何人都不逊色,明明自己心里就不少心事忧愁,却还要努力来安慰她。
太过可靠的人,一定会比其他人辛苦很多,因为身边人总是会不自觉的信任他们依赖他们,却容易忽视他们的难受和痛苦。
姑娘就是这种人,就连她这个从小看着姑娘长大的奶妈妈,心里也不自觉的依赖着她信任着她,以后若是嫁到乱糟糟的家里去,不知道会多辛苦。
轻柔的拍着颜书语的肩背,李氏沉默,等老爷回来,她一定要和老爷说说姑娘的婚事。
老太太那边是不成的,她只会把姑娘当做联姻工具嫁出去,真正能为姑娘做主的,也就只有她这个父亲,希望老爷看在对姑娘心有愧疚的份儿上,能在婚事上多帮持一些吧。
“姑娘,好好儿为自己活着。”最后,李氏说了这么一句,小小的青葱娇嫩的女孩子,就应该放开愁绪好好为自己活一场。
颜书语愣了下,怔怔的呆了许久,才在李氏疼爱担忧的眼神中缓缓笑开,点了点头。
记忆中,好像有不少人对她说过这句话,尤其是傅老,每次来看她,都要叮嘱两遍,叮嘱完了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似乎她多么令人失望。
“这次,我会为自己,好好活着。”她闭眼轻声道,嘴角带着一点柔软笑意。
过去的终归过去了,无论那是真实还是幻梦,现在活在这里的都是十五岁的颜书语。
不能太执着过去,她对自己道,执念太深的人活得不会轻松,就像曾经那位无忧僧人劝诫世人的那样,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才能安好。
活在十五岁颜书语的当下,认真充实的度过每一天,才是她的出路。
作者有话要说: 改文大修
☆、第9章1-9她的新家
人有个通病,年纪越大往事记得越清楚,对颜书语而言,年少时的那些日子是有别于望京的平和安宁,所以她时不时会回想起来,也是那个时候她才发现,其实她对故乡与故人还是很思念的。
望京的生活实在是太丰富多彩,与之相对应的是劳心劳力,倒不如曾经年少时的安然悠闲。
虽然身边同样有姐妹勾心斗角,但到底不过是小女孩子们的争宠斗艳,年纪大了再回头看,不免莞尔一笑。
春日天光下,院子里的梨花纯白耀眼,雪色银辉一般动人。
颜书语倚在窗前,认真的绣着梨花绣样,唇角带笑,眉目平和。
老太太养在畅园里的姑娘,从小就要学习琴棋书画,出色严苛的老师指导下,没人能偷懒懈怠,学得太差,老太太虽不说,但给出的宠爱无形中就会变少,在畅园中的日子就不好过,靠着这种无形鞭策,着实养出了不少好姑娘。
颜家的老太太,最喜欢聪明人,能入得她眼的也只有聪明又识趣的人,当然,这是对她们这些庶子的女儿,对自己的亲孙女,老太太虽严厉,但更多的是发自真心的宠爱。
利益与血缘,曾经这个问题困扰了颜书语太久,但慢慢的,也就逐渐看开,所以她在嫁给了裴郁宁后才那么期待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属于自己的丈夫与儿女。
她从不期望裴郁宁能为她做到哪种地步,但至少,她期望他是个值得依靠的丈夫与亲人,是能一起携手走下去的家人。
不过,最终一件又一件的事实证明,裴郁宁他不是。
“真可惜。”看着绣棚上的小小失误,颜书语感叹。
“姑娘歇一会儿吧,都忙了这么久了,”李氏上前接过绣棚,看着那小小的错误笑道,“太久没动难免手生,过两天就好了。”
“姑娘也是奇怪,学得好的不喜欢,偏偏就喜欢这刺绣,难道琴棋书画不比刺绣风雅?”
“风雅倒是风雅,但就是不如刺绣让我喜欢。”颜书语抿了口茶,轻声一笑,“老话不是说,千金难买心头好,刺绣这就是我的心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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