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今没有跟着他们胡闹,反而打量着许思行,不知在想些什么。
晚上,许思行独自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安静,太安静了,那个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这里从来都不会这么安静。那人就像是有种奇怪的魔力,只要有他在,周围总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动静,无论是音响里放出来的苏联军歌,还是他捣腾锅碗瓢盆的清脆碰撞,亦或是他在他身边嘘寒问暖喋喋不休……存在感强的惊人,多大的房子都会觉得热热闹闹,甚至有些拥挤。可这人一走,许思行才发现,原来这个屋子这么大,没有人来的时候,这里这么冷清。他坐起身来,披上了外衣下地开灯,从背包里拿出了赵教授推荐他学习的资料开始翻看,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硬着头皮看了老半天,许思行还是静不下心来,无奈,他决定穿好衣服,到外面转转。
许思行刚一开门,就迎面遇上了伍六一,伍六一刚从史今的房间出来,看到许思行,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伍班副,干什么坏事了,一脸心虚!”
伍六一佯怒道“我能干什么坏事啊我,我就跟班长商量点事儿。你这是要往哪去啊?”
“反正也睡不着,准备出去转转。”
伍六一打量了一下许思行的装束,蹙了蹙眉“你等我一下!”
许思行站在原地,不一会儿,伍六一便全副武装,手上还拿了件棉大衣“你穿上这个,这地儿晚上比白天还冷呢!你要是冻着了,连长还不得开着坦克来把我们轰了!”
“你少拿我开玩笑!”说的嘴硬,许思行还是乖乖地将棉大衣穿好“我这穿的也太厚了,胳膊都放不下来了。”
“你现在,多小心都不为过,行了,走吧,正好也看看咱们这的夜景怎么样!”
许思行跟着伍六一往外慢慢地溜达,此时,白日热闹的小山村已经重归平静,村里主路两边的灯笼亮起,将这里映出了一片喜庆的红。家家户户窗上挂着的小彩灯不甘寂寞地闪动着,给这无聊的夜带上了几分绚烂与变幻。村中的主路为了方便行人来回行走,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路两边的雪堆里,矗立着不少形态各异的雪人,有的是村里的孩子们堆着玩的,更多的是来这里体验冰雪风情的游客在这里堆出来的。
“你们将这里开发的很好,这次来,我几乎要认不出了。”
“咱们老七连的人,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好的。”
许思行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伍六一看向许思行“思行,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也没有这样的生活,我和班长,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什么样啊?”许思行坏笑地看向伍六一。
“跟我装傻是吧!你跟连长什么样,我们就什么样呗!”
“不一样,咱们不一样。”
“正好,我也想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思行垂头,半晌开口询问伍六一“伍班副,你做过不断重复的噩梦么?”
伍六一摇了摇头。
“我有过很多这样的噩梦。最开始那些年,我的噩梦是自己与一只斗犬被关在笼子里,时时刻刻面临着被咬死的境地。后来我的噩梦变成了入连仪式上,所有人对我的否定,还有高城头上止不住的鲜血。再后来,我的噩梦是被他拒绝与放弃。现在,我好不容易摆脱了所有的噩梦,可是,我发现,我成为了他的噩梦。”
想到自己刚回来的那些日子,高城的患得患失,心不在焉,许思行轻轻叹了口气“这次受伤,我吓到他了,他怕我会死去。我被噩梦折磨过这么多年,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真的很累。我承认,因为他对我的关爱和照顾,这些日子我过的很快乐,可是就像我会因为长久的噩梦担心他可能的抛弃一样,他也会因为长久的噩梦而时常处于恐惧之中。万一哪天,感情就这样被磨光了,我们要如何面对彼此,如何自处呢?”
伍六一想了半天,默默开口“我听明白了,但不理解,许思行,你好像很擅长用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吓唬自己。”
“伍班副,你觉得你跟班长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感受?”
说到史今,伍六一不自觉便露出了傻笑“跟他一起,就是很幸福,很开心。家人和战友在我们的努力下都过上了好日子,开心。我开发的新项目越来越好,开心。他创办的事业越做越大,开心。我们能够帮上彼此,给彼此支持与帮助,开心。反正就是,感觉一切都在变好,自己在变好,身边的人在变好,事业在变好,一切都显得很有盼头。”
许思行点了点头“我的师兄曾经跟我说,一段好的感情,应该是彼此成就,各自精彩。就是你说的这样吧。”
伍六一点了点头“我不会说这种有哲理的话,但确实是这个意思。”
“你看,我和高城,现在是这个样子么?”
伍六一顿住,想到昨天他与高城的那番深谈,犹豫着开了口“连长他……他变了很多,尤其在对待你的事情上,他真的很小心,生怕自己行差踏错。”
“你看,你也瞧出来了,他为了我,已经变得不像他了。他要照顾我的心结,照顾我的情绪,照顾我因为受伤而产生的自卑,所以他小心翼翼,他畏首畏尾,甚至在违背这些年他的行事准则,行为习惯。你平时跟班长在一起,会这么小心么?说话会在心里打两个转儿确定没问题再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