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四点多,高母看了眼手表,差不多到了她回去准备晚餐的时间,这才与许思行辞别。许思行目送着高母离开,终于松了口气。这一下午,他们谈论的话题太过敏感,也太过复杂,许思行一边在选择中挣扎,一边还要花心力应付时不时语出惊人的高母,可谓是心力交瘁。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子的方向,外面的夕阳将天空染得通红一片,映入房间的光也带着几分温暖柔和,许思行看着这样的夕阳,想起了第一次跟着邱天宇去父母墓碑前的情境,那天的天空也是这般绚烂。彼时的那个许思行,除了一个去看看父母的执念外,脑袋空空,一无所有。而现在,他拥有了最亲密的战友,最交心的朋友,甚至就连曾经他求而不得的,最向往的爱人也向他伸出了手,等待着他的回应。而这个爱人身后,还有一个让他无限向往的,温暖的家。
他告诉自己,应该知足了,比起当初,现在的他已经足够富有,为什么还要去冒这个险,去贪心的追求更多。他对自己说,许思行,可以了,就这样吧,得到了太多,你就不怕未来的某一天被上天责罚,然后又操控命运的齿轮将他们从你的身边一一夺走么?
可每每想到这些日子高城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他那充满了炽热而又压抑着感情的双眼,他便又会可耻的心动,可耻的兴起贪婪之心。
次日,高城如期而至,许思行看着他忙前忙后,丝毫不嫌麻烦,细致地按照医生的建议为自己按摩,又一次陷入了那个纠结的循环之中。
高城生怕自己的力道不够,按摩的效果不好,不过几分钟,额头上便见了汗,许思行抬手从一边抽出一张纸巾,为他擦去额头的汗水,换来了他一个开心的笑。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而后便越发卖力起来。
“城哥,谢谢你。”
高城手上一僵,他停下了手上的按摩动作,看向许思行,只觉得悲喜交加。许思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他“城哥”了,自从老a那次与702的对抗之后,他便只会称他为高副营长。一个军队中,有无数人使用的称呼,那么礼貌,那么公事公办,又是那么地没有温度。
“你能再叫我一声么?”
许思行觉得他这样有些滑稽“高副营长原来喜欢这个。”眼见着高城眼中的光要熄灭,许思行叹了口气“城哥,给我留点喘息的空间,让我好好想想,行么?”
高城坐到了许思行身侧“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顾、顾虑些什么?”
“是我的问题。”许思行露出一个苦笑“我已经没有以前的那股冲劲儿了,经历了一些事情后,让我感到害怕的东西越来越多。队长说我太焦虑了,怕得不到、怕寂寞、怕失去。我想,他说的对。在我栽过跟头的地方,尤其如此,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高城点了点头“是我让你感到不安。”高城握住了许思行的手“是我过去做、做过的一些事情,让你无法释怀。”
许思行摇了摇头“不全是你的问题,其实这个事情,我很早之前就跟言灵聊过。言灵是我在a大队的室友……”
“我知道,王文清,之前在那次比赛中见过。”
许思行点了点头“他告诉我,人活一辈子,各有所图,不后悔就好。我之前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情,知道后悔的滋味儿有多折磨人,所以在做选择的时候就会越发的谨慎。用我们队长的话说,就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完全不像一个军人该有的样子。你做的这些,我很感动,也很感激。我承认,我在因此动摇。但是,这些都不该是我做出决定的关键因素,一时的冲动,只会做下不负责任的决定。”
“所以……”
“在我做好决定之前,我们不要再见了。”
怕疼
许思行在齐桓的搀扶下一步步艰难前行,齐桓帮许思行抹了头上的汗水“思行,差不多了,歇一会儿吧!”
许思行看齐桓也是累的不轻,便点了点头,坐回了轮椅上。
“我现在算是对三多的那句至理名言深有体会了。之前大半年都偷懒躺在床上,过得太舒服了,你看现在,果然出问题了!”
齐桓看着许思行这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知道他是有意逗自己笑,便很捧场地露出了个不太自然的笑“喝点水吧!”齐桓从随身携带的保温小壶中倒了杯水给许思行,许思行接过闻了闻,犹豫着开口“师兄,有个事情,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什么事?”
“我这半年吧,是伤了筋骨,不是生了个孩子,咱能别总搞红糖红枣这种坐月子标配么?”
“你受那些伤,流那些血,跟生了个孩子没差!人家孕妇遭完罪好歹还能捞个孩子养养,你呢?罪一点没少受,结果啥都没捞着!”说到这,齐桓就觉得心疼。
许思行看着他这幅样子,也不敢大声造次,只敢小声念叨“那你就当是流产了呗……”
齐桓一眼斜了过来“你还敢说!”
许思行连连摆手“不敢了,不敢了。”说着,闭紧了嘴巴。
齐桓被他这幅怪模怪样逗笑“一天天就知道作怪!少在这跟我演没心没肺!你就没考虑过后面的打算?”
许思行收了笑意“……说起来,我都觉得像是宿命,当年晓峰哥也是伤成这样,然后离开了军队,没想到这么快,我也要走上这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