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初来乍到的婚宴上,有关修补珠宝的半个工具都没有。但作为一个国内外珠宝设计大奖拿到手软的新锐珠宝师钟毓来说,补一个裂了纹的玉佩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就像她老师曾经说过的话:
一个珠宝设计师,若连怎么补珠宝都不知道,那还不如别做珠宝师。
那时候的她为了学好补珠宝,还专程请教了国家非遗花丝镶嵌工艺的传承人学习。
只因所有修补手法里,花丝镶嵌对于修补中国传统珠宝是最贴合饰品原貌、修补得最漂亮的技术。
而传统的花丝镶嵌工艺中,能补裂纹又不损原器美感的只有掐、填、攒、焊、堆、垒、编、织这八项基本工艺里的掐和编了。
可在这里又没有工具拔丝,钟毓能想到的就只有新娘头上的金钗凤冠了。
钟毓极麻利地拆下金钗上的金环流苏,又用钗尖挑断缠绕在凤冠上的金色扁丝,正当她想喊小葵递给自己镊子的时候,却忽然意识到这里已经没有小葵,或许连镊子也没有。
钟毓只是停顿一瞬,摒了内心杂念便继续她手上的动作。
指尖掐着金色扁丝绕过玉环中的空心,然后一圈一圈缠在裂纹处,为了不显得金色突兀,钟毓还特地将金环流苏嵌在扁丝之间,然后用扁丝一点点压实了。
直到将扁丝与金环补得如同玉环本就如此后,钟毓的指尖已经红肿不已。
她抽开臂膀上绑着的红绳,放下宽大的两袖。
然后将补好的玉环递给杨公公:“请公公看看,补得可合您心意?”
杨公公看着钟毓手上已经被补好的玉环——
玉环本身被金丝错落有致地绕了好几圈,正正好挡住了那道裂纹。装饰用的金环流苏长短不一地垂在玉环下端,与那金丝相得益彰。
入宫多年见过不少好东西的杨公公一眼便瞧出,这样的修补工艺就是连宫中的匠人也不一定能拥有,更别提如此精心巧妙地用金丝缠玉了。
即便将心爱之物补好,杨公公那张不知扑了多少粉的脸上神色却仍不怎么好看。
他抬起头狠狠剜了一眼钟毓,然后斜眼看向岑鸢说道:“既然这玉环已经补好,那我便不再追究岑夫人的过错。”
“喏,圣旨还得请岑大人拿好喽,峮州路途遥远,大人就算把命丢了也不能丢了这圣旨。”
“杨公公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正站在一旁活动手腕的钟毓闻言,忽然一把夺过杨公公手里的圣旨。
她垂眸扫了一眼圣旨的内容,然后冷笑着抬头看向杨公公:“宣读圣旨怎么还能夹带私货呢?”
“有这时间阴阳怪气,您还不如回去照照镜子扒拉扒拉脸上的粉。”钟毓解决了原著里让杨公公给夫妻俩下绊子的玉环,心情瞬间美丽起来。
她抖了抖手里的圣旨,面色十分嘲讽:“就这玩意儿,都不够接你脸上的粉。”
话音落下,满室皆静。
“你怎敢如此口出狂言!”
杨公公刚被修好玉环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他被气的浑身发抖,脸上肉眼可见的簌簌落落抖下好些粉。
“我?我怎么就不敢了?”钟毓看着杨公公冷笑,“暂且不说我夫妻二人是不是戴罪之身,便只说这殿前侍奉的太监,宣读圣旨竟然还有权利揣测圣意?”
如愿看到杨公公那张惨白的脸上表情骤变后,钟毓十分愉悦地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圣旨我就先替我这罪臣夫君接下了。”
“您请回吧。”
钟毓将圣旨随意卷起来塞进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岑鸢手里,忽然上前一步凑近杨公公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杨公公,走之前您可一定得听我一句话。”
“皇上让死,臣不得不死,可皇上要活……”钟毓偏头看了一眼身后岑鸢手里拿着的圣旨,然后勾唇一笑,“那臣就必定得活了。”
“当然,”钟毓忽然撤后一步,扬高声音说道,“臣妾也得活喽。”
“所以杨公公,既然玉环已经给您补好了,那流放路上该给我们夫妻吃的,该让我们喝的,可万万不能少。”
“若是这上面出了差错,您可要好好猜猜,免了我夫君死罪的皇帝第一个会怪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