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简一愣,抽了张纸巾追上他,替他擦了擦被蒸汽蒙住的眼镜。“当然不是我一个一个亲手捏。要当做商品出售,质量肯定要过硬的,所以需要专业人士重新设计,再找一家代工厂去批量制作。家里那只严格来说只算个绣花枕头,能坚持半年不裂开就不错了。”决定做这件事之后,他未来分你一半平日里自律,月时宁并无挂科的后顾之忧,所以在考试周来临之前就早早定好回程机票。十二月初,他从南半球的盛夏飞回北半球干燥寒冷的冬。航班才一落地,他就被公司的车接到经纪人面前,圣诞节所在的假期长达两个月,公司早早替他排好了行程。空出五天春节假,他有防晒霜新广告,户外运动装备广告,一月固定的男装周结束后,arie还为明年早春系列买下三四月国内外男装杂志的封面,除此之外还有个露营综艺请他飞行。“现在露营都有综艺了?”月时宁吃了一惊。“对啊,几个视频平台都在做。你十月份开始不是每两周都会发一条露营相关的vlog吗,国内这边反响不错的。”“其实我也只会做饭而已……”“足够了,这年头,真正会做饭的艺人没几个。”颜君将合同递过去,“五个常驻两个飞行,两天一夜,做做饭聊聊天,就当去玩了,不用有压力。”确认完行程,月时宁掏出手机发微信,机场分别时,简叮嘱他在公司等。“哎等等。”出门前,颜君叫住他,“你东西什么的,走之前不都送回海汐了吗,那你这两个月要住哪里?需要的话……”“不用。”月时宁摇摇头,“君君姐,其实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知道。”颜君笑笑,“欢欢说过了。还有你vlog里那些飞伞的视频……总之,既然大家都觉得你们只是朋友,在国内还是要低调一点,可能要委屈他做你的地下男友了。”月时宁愣了愣:“嗯,我明白。”只要艺人这个身份还属于他,他就不能任性妄为,简只能是他的“好朋友”,不能在拍摄中露正脸,更不会被文字提及。他习以为常,却从来没想过简会不会为此感到委屈。停车场里,外表不起眼的黑色suv安安静静停在角落等他,窗子开了一条小缝透气,月时宁上车时,座椅加热才关不久,温度正好。“怎么样?”“多了个综艺。还叮嘱我拍完户外广告之后要抓紧时间减肥。”应广告商要求,简已经陪他加练了半个多月,他的胸围与臂围艰难地增长了15公分,脸上也挂了点肉,可惜却维持不了几天就要减回去。秀场审美周而复始,不知道这股贴近病态的瘦弱风何时才能吹过。这是模特们常见的日常,简虽无奈,但绝不会指手画脚,只点点头:“嗯,我陪你。”“哥。”市中心路况永远不顺畅,他们跟着车流走走停停。“嗯?”“假如,我想多做两年模特,你能接受吗?”交往以来他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为什么不能?”简诧异地瞄了他一眼。“因为,这样我们就不能公开,要一直偷偷摸摸搞地下恋情,哪怕被拍到什么,对外我也只能保持沉默,甚至要默认那些‘只是朋友’的解释,跟你撇清关系。”简微微一笑,半晌没作声,不知是被他那句“地下恋情”触动在认真思考,又或者繁忙的十字路口令他无暇分心。踩着绿灯倒计时,他们转入一条单行道。月时宁看着窗外,虽然有日子没回国,但他可以确定这既不是去公寓的路,也不是去胡同的路:“不回家吗?”简目视前方:“是回家。”说完他减慢车速降下车窗,伸出手去在大门前的感应器处刷卡,电动闸门应声而开,他们驶入地下车库。周遭的一切都很陌生。身处陌生的小区,停在陌生的车位,进入陌生的电梯,到达陌生的楼层,一条陌生的走廊尽头是一扇陌生的门。电子锁是他没有见过的型号,简对着手机里的使用说明一番操作后,终于将他的指纹成功录入。月时宁不怎么喜欢陌生的环境,因为他的适应周期比别人更长,简应该很清楚才对。他满心疑惑地扭过头,对方也看着他,貌似淡定,最终却被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出卖。月时宁立刻意识到简有事瞒着他。果不其然。推开门的一瞬,他身形一顿,那些陌生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也对,简怎么会让他为难。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样子,这里无疑是他曾经亲手布置的家。大门正对阳台,窗子一侧靠墙角摆着他出国前托付给铃的花架,热带植物们被照顾得很好,依旧蓬勃生长着,连他用惯的小工具都原封不动挂在柜角上。崭新的白色沙发下是干净厚实的羊毛毯,暖色系抱枕们堆满毯子,伪装成蜥蜴的恐龙和天生没有鬃毛的狮子安安静静趴在一起,被他丢掉的烛台多了一个,成对摆在边几上。路过时,他像往常一样随手推了一把摇摇椅的脑袋,皮质手感很好,大型猫咪晃动起来。绕过它就是餐桌,旁边立着打开就会投射出彩色影子的落地灯,厨房里,他多年来收集的限定版锅子和各色碗盘被整整齐齐摆放在柜中,连位置都大差不差。打开储藏柜的门,里头挤满他喝惯的咖啡豆与茶。他打包收起的那个“家”,又不声不响重新回到眼前。“你……”月时宁回头看着他,终于知道他去海汐找外公做了什么。运回去的东西被重新搬了回来,扔掉的东西被重新买回来。可是,“为什么要搬新家呢?原来的公寓呢?”简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站定,表情过分郑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那套公寓我卖掉了。”声音略带干哑,他一开口月时宁才迟钝地发觉,这一路过度的沉默是因为紧张。“卖掉?为什么?”“因为,那里有很多不好的回忆,我希望你能早点忘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拉住月时宁的手,塞进他的手心,“我重新选了这里,可惜房间格局有点不一样。不过,钥匙只有这两套,你一套,我一套。从今以后,任何人都不能不经你的允许,就闯进你的家里。”月时宁心里一紧,没想到简会在这时候旧事重提。他满以为简会跟他一样,很快就能从这段阴影中走出去,看样子没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