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21章（第1页）

画面回溯，月时宁一愣，心跳瞬间飙升，让人喘不过气，仿佛流感病毒侵蚀到心脏，又荼毒思绪，他脑海中倏而闪现出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目送车子在夜色中消失不见，简独自回到酒店房间，拆包装取出舒芙蕾。看得出月时宁的确不擅长做甜品，室外昏暗的灯下并不明显，舒芙蕾以轻盈空气感著称，出炉后以分钟为单位塌缩，刚刚还略高出碗边，眼下却已经浅陷出洼地。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那人烹饪天赋凛然，即使错过了最佳品鉴时间，味道却依旧在水准之上，不只有鸡蛋砂糖黄油的香甜，内部有淡淡果香，像葡萄。自有清晰记忆以来，他不缺甜品，却几乎没吃过生日蛋糕，包括孩童时期在内。彼时jane初创，父母卯足力气打拼，日日早出晚归，不比家里保姆与保洁阿姨与他更熟。每年他生日，也只有大他十岁的哥哥闻熠不忘询问他想要什么礼物。吃喝穿戴，他应有尽有。若说有什么愿望，他偶尔会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够匀出一点点时间给他，就像哥哥幼时的相册里那样，一家人一起逛街，或是去海滩和公园，跟傻乎乎的玩偶合影，拍下shgarieeve本次大秀地点设在巴黎小皇宫的花园中。小皇宫的建筑与本季男装新古典主义的设计风格相符，去矫饰，重心回归大气简洁的廓形与线条，色彩则为低饱和度的鼠尾草，浅亚麻与干枯玫瑰，用不同的材质组成衣服的不同部分，打造精致的层次感。例如oversize衬衫的本体是高支棉，细腻亲肤，而门襟小方领和袖头则换成同色系的塔夫绸，硬挺有光感。简跟在stel身边入场，从门口进入花园短短的路程走走停停，随时准备停下寒暄，跟她时尚圈里有头有脸的朋友握手贴面。落座后的等待更是枯燥，简原本就不喜聚众交际，对时尚圈子一知半解，只能低下头默默滑手机。不到二十分钟的大秀，观众却要提前一小时入场，换做之前他一定难以忍受。可陪月时宁在米兰跑过一天的场，见识过后台的兵荒马乱争分夺秒，他再不忍心苛责。他猜此刻月时宁一定冷着脸占据着后台一角拒绝所有搭讪，塞着耳机单曲循环走秀音乐，谁都不理。show的预算不同，每个座位附赠特别定制的玫瑰粉气泡水，因为场地在室外，品牌方还贴心赠送两只印有品牌logo的驱蚊手环。座位沿蛇形花径排布，模特会沿途经过每位观众面前，彼此不过一米距离，全身上下每个细节都将一览无余。arie的设计总监对月时宁当真偏爱有加，stel悄悄告诉他，今天的秀将由月时宁开场，68组造型，他是场上唯一一个华人面孔，也是唯一拥有三套look的赢家。简闻言蓦地有点紧张。怕月时宁报喜不报忧，这两天他私下联络过戴欢欢，得知那人高烧持续了许久不得已带病上台，昨天午后飞到巴黎，一口气睡到今早才终于退烧，也不知这会儿状态会不会受影响。忐忑中，太阳方位角落到270°，大秀精确到分钟开场。那人暴露在众人视野中的一刻，简就知道是自己多虑。现场欢快的音乐骤停，钢琴成为主角。厚重的弦乐铺底，琴声充当鼓点，像泉。晚霞趁人不备眨眼就铺满天空，落日热烈地亲吻他的全身，微卷的发梢，涂抹成与上衣同色的短指甲，橄榄石腰链，阳光在一切可以发生折射与反射的介质中跳跃，让人目眩。超模没有看向任何人，甚至连双眼都被一块纯白色手织蕾丝遮住，眸子里凉爽的蓝影影绰绰透出。路，每个人都会走，可偏偏某些人就能将简简单单的走路也变成艺术，男模并不会将胯扭得摇曳，也不刻意摆出猫咪一样性感的剪刀腿。他走普通的一字，笔直的，肢体舒展自然。没有目空一切的傲慢，也没有故作姿态的气势汹汹，他的步伐踏出一股优雅的从容，看似毫不费力。直到他路过你的面前。简的呼吸随思绪一同静止了几秒，仰头看他时，人会产生一种朝圣的错觉，像爬雪山，目光被牢牢冻住，挣扎不能。先前只是混迹后台，这一刻，近距离看他正式走秀，全方位袭来的冲击力非比寻常，再高清的视频都不能展现出他气场的百分之一。“果然还是要对比，他台步好稳啊。”过了好半晌，stel才忍不住小声感叹道，“你不是说他生病了吗，已经好了？”“……大概吧。”兴许因为外行，月时宁路过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状态都是游离的，脑中不断回放刚才的画面，直到stel开口时才回过神，赫然发觉面前早已经走过多位模特。至于他们穿了什么，姿态如何，他一概不知。周围的人也在窃窃私语，听不清，可隐约冒出ng的单名，也有不熟悉的人把他叫做shg，往往后面还跟着aazg或者adorable做点缀。恰好月时宁换好第二套look出现在视野中，这次他终于露出完整的面孔。几乎不留痕迹的裸妆让模特们原本的个性特质更加彰显，月时宁柔和的精致感得以在一众骨骼深刻的欧美面孔中脱颖而出，像身上别致的衣装，同时拥有利落廓形与温柔颜色，将arie日常且典雅的品牌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明明还有其他几位模特穿梭在s形步道上，可所有举在半空中的手机镜头，都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往同一个方向转过去。众人抻长脖子翘首以待的模样像极了一群直立的狐，被太阳攫取了心魄。并不是他偏心或外行，原来大家都一样，有些人天生就要备受瞩目。花间绘美那只v的热度比预想中还要高，甚至扩散到时装周来，偶有媒体跟风粉丝，玩笑叫他一声天使。月时宁在巴黎的三天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既定行程，零散时间也被临时安排填得满满当当。采访，街拍，杂志拍摄，应酬饭局，法国杂志主编早早跟公司敲定他，要他务必领衔明年开年的男刊封面。原本说好的巴黎见，可他着实没想到，与简真的只在arie大秀后匆匆碰了一面，趁他去洗手间的空挡，简抓准时机尾随进门。其实月时宁在走秀时就瞥见他，只余光迅速扫过，这会面对面才看清，简今天的奶油色休闲西装居然是裸穿，深v领口露出大片健康的肤色，锁骨凸起，颈上叠戴白珍珠串与黑珐琅心形吊坠，吊坠长度刚好落在胸肌中线，连接着一条浅浅的阴影，恰到好处的线条无处匿藏。见他目不转睛，简不自觉整理衣领，手有意无意遮挡：“原本里面穿了t恤，但是被我们总监嫌土，非要我脱掉。”“不是土，只是……”有点暴殄天物罢了，“秀场嘛，顺应气氛，毕竟大家打扮都蛮用力的。对了……哎小心。”有人着急投胎似的冲进来，狠狠撞开简跑进隔间，月时宁顺势拉他一把，远离门口。简偏头，稍近他侧颈轻轻一嗅。他脑袋里忽然空白了一瞬，继而想起前天夜里。那时候简的距离比现在更近。“新香水？”简问。他莫名紧张，欲盖弥彰地搓了搓脖子：“没，应该是在后台沾到的。”简倒不疑有他，看到他手臂与颈上的鸡皮疙瘩，抬手就贴他额头：“冷吗？还烧？”月时宁怔了怔，那双眼睛里的关切既真诚又淡定，显得他自己心虚。都怪戴欢欢，害他胡思乱想。他喜欢跟简相处，不正是因为不需要想太多吗，一句莫须有的猜测而已，何必太在意。月时宁伸手压一泵玫瑰味洗手液开始搓泡泡，注视水龙头清澈水柱，心里很快恢复平静：“不烧啊。已经好了。等一下还有安排吗？没有的话，我知道一家老牌甜品屋叫巴黎甜心，我们……”扔在水池旁的手机嗡嗡震动，眼看往池子里滑，他湿着手接起，是颜君，昨天为了他专程从国内赶来。“你人呢？jane的设计总监想见见你，还有arie的总裁也在找你。”对面催得火烧眉毛。“……我马上来。你们在花园还是展厅？”他耸耸眉，无奈看了简一眼，对方心领神会，动了动嘴唇无声说了句“去吧”。月时宁冲出去两步，又急刹，从耳旁挪开手机按在胸前悄声问他：“你呆几天？”“明天的飞机。”他顿时泄气，原本还想给简补一个正式的生日，带他去吃车轮泡芙和黑巧慕斯，不然勃朗峰或者欧培拉，??总之什么都比他那个冷透的半成品舒芙蕾强。手机那头传来颜君的声音：“喂？时宁？你过来了吗？我怎么看不到你?”“快去，都在等你。”简瞬间读懂他的沮丧，狠狠推他一把，“回国联系。”谁知回了国，月时宁却根本挤不出时间联络他。与流感病程极度类似，从五月他的单人封面的杂志上市开始，经过了长久的潜伏期，他凭借v中惊艳的“天使”一角以及时装周不间断的时尚新闻推送，从国外红回了国内，终于在盛夏时候掀起属于自己的风潮。arie乘势，在仲夏之夜官宣了新品香氛以及代言人，广告铺天盖地占领各大城市中心商圈的每一块电子屏。工作邀约一口气排到了明年年中，不仅是本职的走秀和广告拍摄，还不乏各类综艺，真人秀，电视剧，甚至还有正在筹备拍摄的电影请他客串角色。然而月时宁却来不及开心，期末考试迫在眉睫，他潜心闭关半个月，泡在图书馆临阵磨枪。没成想阻挠他好好学习的并不是繁重的工作，而是来自同学们的过分关注。不只本校，甚至有外校学生混进来看他，偷拍不说，胆大的会主动拦他，自顾自拉他拍照，或强行索要签名，有时是食堂，有时是校外他常去的水果超市门口。一旁奶茶店老板乐不可支，不顾他意愿强留他，毕竟酷暑，围久了总会有人顺手在附近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