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缡的书房刚布置好,秦律师便紧急来访,但他这次谈的不是年度报税。
“人目前住在榛坮区,除了向市政厅提出析产请求,还没有其他行动。”
绯缡再也想不到,居然有人要认亲,分她的家产。
“晏女士,贵府在乌拉尔星球有亲戚吗?”
乌拉尔星球?绯缡蹙眉回忆着联盟地理课,那颗星球都没占考分,似乎是留申航道支线上的一个小站点,资源贫瘠,乏善可陈。
“没有。”绯缡摇头,很肯定地回答。她家几代都人丁不旺,要是还有亲戚可以走动,她老爹能不说?老爹临终前,把那长工家的谱系都给她捋了捋,能不说自家的?
“申请人的名字叫晏青衿,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晏青丝,他们是乌拉尔星球原住居民,母亲三年前过世,未婚,职业是乌拉尔休闲产业工会注册的自由店主,廖尔琴。”秦律师瞅着绯缡,顿了一下道,“父亲一栏填的是晏佑玉。”
绯缡一愣,脑中转了半圈才反应过来:“我大伯?怎么可能,我大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都不记得我是否见过他。”
“从他们的年龄来看,并非没有可能。”秦律师分析道,“晏青衿提出析产请求时,提供了他和他妹妹在乌拉尔的出生文档,晏佑玉先生亡故于他们出生一年后,单纯在时间链上,说得过去。”
“那我大伯为什么从来没有向家人提起他们的存在?”绯缡不解道。
“晏青衿准备的资料很全面,针对这个问题,他给市政厅出具了一份补充说明,上面是已故廖尔琴女士的原委陈述和亲笔签字。”
绯缡不由和秦律师对一眼,面上仍很端静,敛眉继续听。
“根据廖尔琴女士的讲述,晏佑玉先生当年是到乌拉尔星上旅游的,入住在廖尔琴的旅店中,两人结识并相爱。随后晏佑玉先生离开乌拉尔,约定等他完成游历计划后返回乌拉尔,再筹办两人婚事。晏佑玉先生走后,廖尔琴意外发现自己有了孩子,但她和晏佑玉先生再也联络不上,只能独自生产,所以孩子的生父栏无人签字。她以为晏佑玉先生不想履行当初许下的结婚承诺,将双胞胎兄妹取名为廖尔达布和廖尔丽丝,坚强地独自抚养他们,但她心中始终难以放下晏佑玉先生,三年前,廖尔琴因健康原因去世时,才对子女讲明身世真相,令他们改名随父姓,希望他们兄妹回到晏家看看。”
绯缡听着已故大伯的情史,一直摆着一副面瘫脸。她这个侄女,一时张不了口作点评。
绯缡的大伯,晏佑玉,在绯缡的印象中浅得几乎只剩家谱上的名字。大约英年早逝,老爷子和老爹都挺伤心,他们在世时基本不提,据说好探险,不喜承家业,是在某次荒星探险中出的事。
“三年前,那位母亲过世后,他们为什么不找来?”绯缡疑惑道。
“这个……晏青衿没有说明。”秦律师神情严肃道,“晏女士,我想从法律角度,向你解释一下廖尔琴女士那份陈词的公信度。根据联盟在人文上的高度尊重,虽然没有明法规定,但是在实务操作上,市政厅的裁定机构会先假设,已故人士的遗言证词百分百可信。我们称之为,往生者以生命为书证。”
秦律师的眉间满是郑重,沉声道:“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其言辞有误,才会不予采信。”
绯缡沉默不语。
“如果已故人士留下的书证为假,那么呈上这种书证的人,以后自己的生前书证,在其死后也不予采信。这一点虽然很少有人关注,但是谁也说不清以后的事,真的遇到此类情况,每个人都会非常谨慎。市政厅在接收廖尔琴女士的生前陈词时,依照流程向晏青衿阐述了利弊,并获得了他确定呈送的签名。也就是说,市政厅目前,采信廖尔琴女士对其子女身份的说明。”
“……所以,市政厅已经认为他们是我的堂……”绯缡在脑中绕着亲戚关系。
“堂弟堂妹。他们比你小半岁。”秦律师摇头道,“市政厅当然还不会这样裁定,我的意思是,晏青衿提供的文件资料足够有力,并且,他主动附带提请了家族血缘认定,表示无条件配合一切必要的调查取证工作。不出意料的话,他的析产申请会被正式受理,我方很快就会收到通知,市政厅应该会建议我方和晏青衿方进行家族血缘认定。”
“然后呢?”
“我方可以拒绝血缘认定,两次。根据摩邙律法,非摩邙居民在摩邙行政区域内,就一项争端事件,针对摩邙居民提请摩邙市政厅裁决时,摩邙居民有权利两次拒绝应诉。但是,”秦律师说得很慢,好似让绯缡慢慢消化语句,“联盟法规定,只要申请一方能说服所有主张权利的人愿意用所有的社会贡献积分作为担保,并且在败诉后,无条件接受联盟公有事业单位的随意调配,余生劳务都不计入社会贡献积分,申请一方则可以提请强制对方应诉。”
绯缡静静地听着。
“据我所知,晏青衿在这次的申请材料中主动勾选了一项说明,如果这次我方拒绝应诉,他的申请材料自动进入下一批轮候案件,提起第二次申请。”
“也就是说,这位……乌拉尔的晏先生,从现在开始就摆出了一副要将流程走到底的态势,无论我愿不愿意,血缘鉴定到最后一定会做?”绯缡开腔道。
“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秦律师肯定道。
“他的社会贡献积分和强制应诉这部分,我不是很明白。”
“通俗地来讲,我方两次拒绝血缘认定后,只要晏青衿兄妹愿意在败诉后,他们失去现有的社会贡献积分,一生归零,并且承受完全没有自我的风险,将个人自由交付联盟公有事业单位统筹,他们还是可以要求市政厅强制我方进行血缘认定。”
“这个代价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