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疏轻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面上隐约爬上些悲凉的神色,连带着说话的语调也沉了下来:“殿下不老不死,看似打破了人类自古以来生老病死的定律,拥有漫长的生命。可实际上,这永生的人连做自己想做的时间都没有,久而久之,也便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了。”
她话音一落,连寤心底登时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的思绪回到还在范府时唐远安说过的话。
他说姜昭给他一种不真实感。
那时他不相信的唐远安口中所说的不真实感,如今突然有了。
“何,出此言?”
乐疏听出连寤语气中的不自在,未曾回头,声音依旧平稳:“这种诸人皆渴望的永生,是形如死亡的永生。”
她顿了顿,“殿下与平安盛世,不能共存。”
乐疏似乎并不知道她这一番话会给连寤带去怎样的冲击,仍旧按着自己的步伐将人带着往早已安排好的院子去。
连寤的大脑有那么片刻的空白,眉心一跳:“若是盛世,她会如何?”
“自然是盛世不能醒,乱世不能休。”
“我任护法有二十二年,从幼时起,我便在各种古籍中寻找殿下的身影,独自去勾勒一个我一生誓死效命的主子的影子。揽星间的历史上,有数位护法一生的愿望便是能执行一次殿下发出的命令,却终其一生都未曾得见殿下一面。我原以为,我也是见不着的,可我却见着了,不仅见着了,还能与她说上好些话。这是我的幸运,却不是天下人的幸运。殿下的醒来与沉睡,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好了,都不是她能选择和说了算的。”
乐疏在一棵海棠树下停下脚步,侧身朝着前方微微扬手,向连寤抱歉一笑,“前方就是公子的院子了,我就送公子到这儿了。”
连寤顺着乐疏手臂的方向看去,不过十几步开外,立了处小院子,已经点上了灯火,门口提灯等着的弟子远远地朝他们拜了拜,只等着他过去。
连寤自进了揽星间,预想过很多关于姜昭的事,却万万不曾想到过,她的永生,是这样的永生。
因盛世而眠,因乱世而醒。
永生这个词的概念,是每一个人都感受到生命的进行,唯有她一成不变,永远留在原地。
连寤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朝着乐疏拱手一拜,低声道:“多谢护法。”
“不必客气。”乐疏笑道,面上又露出几分好奇,放轻了声音,“我也有事想要请教公子。”
“护法请讲。”
乐疏低头左右看了看,又扬首示意院门口那位弟子背过身去,微微凑近连寤一步,更加压低了声音:“公子得知殿下是圣女后便一直沉默不语,我实在好奇,公子在想些什么?”
“……”
连寤不知乐疏的想法与心思,但好歹她也告诉他不少消息,他也没做隐瞒,直接用了乐疏之前的话。
“我在想,被视为不详,遗弃山林,出嫁殉国,杀敌护国,被拒城外,万箭穿心,原来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