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伊恩温和道:“只要生前的执念得以实现,灵便不再有存在的依托,不需要花费任何力气,他们就会消散。”
他想了想,还是补充:“不过按照恶灵现在的执念程度,想来他们已经不满足于破开巴特斯勒边境了,更可能的是,他们会因为一时的愿望满足而威力大增。”
“你的猜想确实准确。”黄路承认道。
爱德华已经证实了伊恩的猜想,破开巴特斯勒边境的恶灵战斗力翻了一番,是现在的战力绝对无法承受的。
所以巴特斯勒边境是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这里破开,无法被抹杀的恶灵就会像无人控制的屠刀,斩过南希的每一寸土地,不知疲倦,不懂生死。
那时,便真的不止是关乎南希帝国的安慰了,三十万不死的恶灵大军,几乎能够掌控整个人类的命运,更甚者他们不知道这些恶灵能够强化到何种地步,他们最后会不会再次衍生出真正想活着的人类那般,具有独立完整思想的灵,亦或是生出像伊恩这般,连亡灵法师都无能为力的灵体。
到那时,便是整个大陆,甚至整个世界都会和这给突然强大起来的族群对抗。
没有人能承受这样的后果。
黄路看着伊恩平和淡然的脸,再一次问出了最开始的问题:“可以告诉我们,你想做什么吗?”
伊恩愣了愣,轻笑出声,依旧说出他最开始的回答:“我想亲手惩罚那些伤害我,杀死我的人,并且我确实那么做了。”
“是的,你确实那么做了。”黄路点头,定定道:“你说过,自己基本丧失了对他们的控制。”
“是基本丧失了控制,而不是完全丧失了控制。”
“所以,你保留的底牌,是什么?”
“伊恩,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伊恩的目光只是在最初的时候露出了片刻的惊愕,在那之后,他的眼睛就像是一颗熠熠发光的棕色宝石,耀眼而闪耀,他静静地听黄路说完,露出笑容:“我很高兴您能察觉到这些,这意味着您已经有了相当的警觉,不会轻易地落尽一些话术了。”
“所以您的回答是?”
伊恩闭了闭眼,站起来,他站在礁石上,一下子高出珀莉和黄路一大截,转过身,缓缓地走向礁石的另一边,那边是涌着浪花的大海,泡沫轻盈地在水面上旋转,又啪地炸开,留下一圈白色,便没了任何影子。
他张开手,风吹拂过来,敞开的西装被吹起,飘荡的布料像是张开的翅膀,似乎下一刻他就要成风而去,与泡沫一同投入深沉的大海之中。
“公主殿下,珀莉小姐,你们知道吗?我是死在大海上的。”他的话语在风中轻轻飘荡:“我曾经很讨厌大海,它夺走了我最最重要的人,让我陷入孤苦无依的境地,而现在,它又夺取了我自己的生命。”
“被绑在十字架上时我害怕极了,除了水浪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大海汹涌深邃,又寂静安宁,它简直就像是两个极端,能够将所有的一切都包容其中,包括所有的罪恶和期望。”
“可是现在我喜欢上了大海,我有些庆幸我死在了那里。”
“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不被接纳的灵魂,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甚至这里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而在大海上,我的所有都被接纳了,它就像母亲一样,静默地包容我的所有,孤独不堪的过去,绝望肮脏的灵魂和千疮百孔的身体……”
“我想,或许我也可以像它一样,接纳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吐出所有的执念和怨恨,轻快道:“放心吧,公主殿下,珀莉小姐,我要惩罚的对象是瓦伦子爵,不是南希帝国,也许余波会殃及到周边,但您想象的最坏的结果是不会出现的。”
“我这一生只有三次判断出了差错,第一次是我的母亲葬身大海,第二次是我的父亲没有葬身大海,第三次便是我葬身大海。”
“除了这三次意外,我的计划便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次也不会。”
伊恩重新转过头来,看着他们,好奇问:“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我的父亲处死吗?”
珀莉回答:“瓦伦子爵说,你在他通商的行船上动了手脚,商船在回航的途中龙骨断裂,船只散架,他差点死在公海上。”
伊恩点头:“那你们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在他的行船上动手脚吗?”
“不需要。”珀莉摇头:“不是你做的,没有必要问。”
伊恩笑了笑:“珀莉小姐也不落入话术的圈套了。”
“不是话术的圈套。”珀莉道:“只是我确定,你绝对不会做那样下流的事的。”
“可我确实非常恨我的父亲。”伊恩像是一个辩论家,在疯狂地证明自己有罪:“他对待我非常苛责,不允许我上任何学校,不允许我去他不参加的酒会,几乎断绝了我和外界的一切交往,甚至子爵府上的一些仆人都比我地位高,我被关在他制造的笼子里苟延残喘着,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惩罚他,怎么可能不做呢?”
珀莉看着伊恩,他少说了一条最重要的理由。
二十岁的少年脖颈白皙修长,上面的乌青泪痕却像抹不去的枷锁,牢牢地将他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