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觉得对不起陆中将,那你最好别有这种想法。爱如果成了沉重,那么就得思考,如何对得起自己才最重要。”
顾奚的声音在后半段沙哑了下去,模模糊糊,在窗外暴雨里听得不甚分明。
这话说完,双方都沉默了下来。
“你说的或许有道理。”难得顾奚这么认真,顾遇也认真思考了一下,回他。
“如果一生只是寻求快感,希望一辈子活得无忧无虑,那的确不该在意别的,对得起自己最好。”
“我说不上爱是什么,这问题你该去问哲学家,但基本的道理我还懂得,没有爱只会给你带来快乐,永远不会使你彷徨、苦涩和悲伤。”
他放低了声音,即使在雷雨里,也怕惊醒了一场梦般。
“从我决定爱他起,便已经下定了决心,接受一切由这爱带来的正面或负面的东西。”
那头顾奚仍默然无声,好似静静聆听。
“谢谢你了……哥。”
顾遇从桌上爬起,缓缓伸了个懒腰,那声“哥”喊出来,双方都有些恍然。
“多亏你这通话,”顾遇短暂顿了一顿,“否则,我也得跟我家少将一样,钻牛角尖了。”
他接着说下去。
“我永远相信,他带给我的幸福,远胜于眼前一切不幸。”
另一头的顾奚沉默了许久。
“遇遇,”挂断前,顾奚最终说,“我改变不了你的想法,但如果你觉得是对的,那就朝它做吧,至少,将来不会留有悔恨。”
“但——小心孟深知。”
“小心你的发情期。”
顾奚已经不记得,他是否在醉酒时,与他弟诉说过他无疾而终的爱恋。
他喝多了常常断片,经常记不清说没说过哪些混账话。
他和孟留,从小学起便是同学。
小学,他二班,他弟弟三班,孟留跟他一样也是二班。
初中,不巧不是一个班级。到了高中,又回到了一起。
孟留从小属于三好学生,别虫家的孩子。顾奚则与孟留泾渭分明,唯一和孟留的名字能同时出现的地方,就是每次家长会上——老师点名表扬孟留,再会点名批评顾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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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留雌父昂首挺胸,高傲抬着下颌。他雌父希涅则赔着小心,虚心接受老师的训诫。
可回家后,希涅从不会说他一句不是,并总能从老师的批评里找出他的好来。
譬如,希涅会说,这次家长会老师批评了你上课传纸条,没有批评你不按时交作业,证明我们小奚是有进步的好孩子啊。
但孟留就不一样了,即便他做得再好,回家后总是会受到批评和告诫。他的雌父似乎总能从老师的表扬声中里,挑出小雄虫不好的毛病,并严词他改正。
家长会后第二天,顾奚高高兴兴来上学,他的同桌孟留却总是无精打采,偶尔还红着眼圈。
顾奚挺可怜他的,都考全满分了,他家长都不满意,那到底怎样才能满意?话说雄虫不都是被特殊照顾的吗,为什么他家这么不一般?
小朋友的友谊总是建立得很快,后来你来我往,也就成了放学会一路回家的伙伴。
孟留总是很羡慕他们家,偶尔来他家做客,面对温柔的希涅,平时小大人的他,也会紧张得小脸通红,说不出话。
后来顾奚才知道,孟留有个一生之敌——切里克斯家的雌虫儿子,比孟留大七岁,却老是被家长们拿来比较。
希涅说,切里克斯家和孟家的恩怨,从祖上就传起,儿子辈互相攀比,孙子辈也互相攀比,发展到后来,不止把雄虫和雄虫拿来比,雄虫雌虫之间都开始了比较。
如果说孟留是顾奚的别虫家孩子,那么那个切里克斯家的大哥哥,就是孟留从小到大的噩梦,别虫家的孩子,永远拿来比较的标杆。
顾奚很佩服这只雄虫,身处这种高压环境还能保持心理健康,实在是不容易。相比之下,同样身为雄虫,他弟弟顾遇也活得太没竞争,太安逸了吧?有他弟弟做强烈对照,顾奚对这只积极进取的雄虫油然起敬。
后来他们的关系,又是如何从好友变成了现在这模样?
顾奚漫不经心地去想,是从他生了不该生的喜欢起的那天吧。
可那一天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也已记不清。那份喜欢,似乎在日积月累中生长,从没有谁去在意,等注意到时,它已然根深蒂固,再难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