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里斯的形式主义再次刷新我的认知。】安德烈亚斯在面完圣后如此写道:【与之一比,最严苛的艺术家都变得可爱,嘴巴也从淬毒的刀子转变为让倦者感到无比放松的和风细雨。】
【在罗马,需要注意的大人物屈指可数,并且只要避开他们就无大碍。可在等级无比森严的赛里斯国,贵族与贵族间也有贵贱,而且不是老贵对新贵,权臣对破落户的鄙视,而是有铭文规定将数量较少的贵族又划了几等,要求人们采取不同的对待方式。和罗马的执政官般,赛里斯的皇帝与贵族也要求亲民,并且将亲民作为一项美德与从政的谈资。可与罗马的执政官截然不同的是,赛里斯的亲民是嘴上亲民。无论是皇帝还是贵族,都很少会深入底层,用夸张的肢体接触来证明自己受人爱戴。】
安德烈亚斯笔尖一顿,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喜欢赛里斯:【如果说希罗多德(古希腊的历史学家,但是喜欢把神话和历史混为一体,故意夸大某些野史,所以被世人称作“谎言之父”)是虚伪的,那赛里斯人就是虚伪的代名词。】
【迄今为止,我只在旁人的描述与书本上见过上层的亲密之举。那些悬称皇帝是圣名,不可摧毁的愚民连皇帝的样子都没见过。】
写这话的安德烈亚斯完全忘了自己曾在没到大汉,没有见过一个汉人的情况下对大汉产生各种幻想。不过在失望之余,他也不忘肯定大汉的“先进”之处:【不过对有志青年而言,在大汉取得成功的概率高过罗马。】
【贵族的孩子永远是贵族,骑士的孩子永远是骑士。自由民的出路是靠军功成为一方小吏,而大汉的黔首却有两条出头之路。】
安德烈亚斯想起那群衣衫褴褛的黔首之子在光亮的学堂里奋笔疾书的震撼场景,忍不住对罗马乃至希腊的制度升起不满:【我不知道赛里斯的其它地方是何场景,但是在长安,鼓励黔首乃至奴隶读书,甚至对基础教育无限细分到什么年纪的孩子该读什么书,什么学位的成人要去哪里进修……就足以让我这样的俗人叹为观止。】
【你能想想赛里斯的学堂里,七八岁的孩子用歪歪扭扭的赛里斯字来解注前人的经典书籍吗?甚至一些贵族出身,受教育更好的赛里斯儿童能用方方正正的赛里斯字写小说并编纂戏剧。】安德烈亚斯越写越气,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对希腊人的恨铁不成钢。
当然,希腊人都这个鬼样,那群在迦太基的图书馆里只抢农书的罗马人就更不必说了。
【不是所有的罗马人都是“宁要图书馆也不要黄金”的保路斯·艾米利乌斯。】安德烈亚斯在缺钱时也做过雅典的官吏私教。
注意,是官吏的私教而非幼儿教师。
是的,你没听错。
罗马的官吏乃至贵族都需要私教来弥补自己的文化不足。因为是靠“口授”传递基础教育,加上希腊可以提供高学识的奴隶来为其读书,所以罗马能言善道的贵族很多,但能书写的贵族很少。这也导致中低端的官吏被希腊裔大量垄断,从而促使上层进行教育改革,将读写算都列入罗马的基础教育。
或许是自己人看自己人总是带了三分挑剔。
不满的何止安德烈亚斯,还有同样在写游记的卡塔利亚。
不同于生于雅典,长于雅典的安德烈亚斯,卡塔利亚所受到的教育更为别扭——一方面在埃及教书的希腊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极端保守派,觉得妇女别说是学习,就连呼吸下学堂外的空气都是错的;然而埃及奉行神圣的王族联姻,和新罗的骨品制十分相似。这一制度虽然恶心,而且违反生理常识,但却促使女帝的登基,王后的掌权。
更讽刺的是埃及女法老和新罗的女王都干得不错,比较知名的有哈特谢普苏特墓法老,善德女王,以及保了埃及多年的克利奥帕特拉七世。
目前掌权的埃及王后是克娄巴特拉二世。她是托勒密五世和塞琉古公主克娄巴特拉一世的女儿,同时也是托勒密六世的王后,托勒密七世的母亲兼共治者。
虽然在不得人心的托勒密八世(托勒密五世的幼子,托勒密六世和克娄巴特拉二世的弟弟)毒死自己的侄子并强娶姐姐克娄巴特拉二世和侄女克娄巴特拉三世为共治者后,克娄巴特拉二世的权势有所衰退,但还是在数次的宫廷斗争里占了上风,不仅扶持外孙为帝,甚至将托勒密八世赶出埃及,成为埃及的摄政母后。
在此情况下,亚历山大的老学究们敢对克娄巴特拉二世唧唧歪歪?
他们敢个屁啊!
一个想弄死法老的女人会容忍他们唧唧歪歪?
在颜异提到他们不仅要见大汉的皇帝陛下,还要拜见大汉的皇后、皇太后时,卡塔利亚便好奇大汉的女人政治和埃及的女人政治有何不同。因为曾在罗马呆过一段时间,所以她对罗马的女公民权也小有了解,觉得大汉真不愧是罗马的镜子,在某些方面与罗马很像,但又有埃及的影子。
【赛里斯的女性和罗马的女性十分相似,都是受父权、夫权的监护,但在某些方面又有不同。】卡塔利亚想起令她瞳孔地震的“夫为寄貑,杀之无罪”,以及把皇帝骂得狗血淋头,一度引起国家危机的皇太后制,便不能对大汉的女性政治做出评价。
至少在见到大汉的皇太后前,她所写的多是基于外人口述的个人猜测。
【只有当上执政官的人才明白一个合格的执政官要做什么,只有当上皇太后的人才明白维持皇太后的地位有多艰难。】
见过埃及夫妻夺权的卡塔利亚决不相信社会共识能保全上层的绝对权力。
说得难听点,埃及还是神权国家呢!
但这妨碍图坦卡蒙被完全架空,托勒密八世毒死侄子?
男性如此,本就处于弱势一方的女性皇族一定得用更残酷的手段夺取权力,掌控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