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刻着玉莲花的紫檀木屏风发出哗啦一声响,然而梨贵妃对着谢三老爷惊疑的眼,微微一笑,“我最近养了只波斯猫,顽皮的很。”
谢三老爷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兴致更是缺缺,心想女人果真是优柔寡断的东西。
以前还摆出对着二皇子疼宠的样子,现在倒是又心疼自己的大儿子了。
那种蠢货,怎么能与足智多谋的姬补绌比较呢?
看来还得另想别的法子。
目送谢三老爷心事重重地走远开,梨贵妃放下茶盏,一把扯开屏风,对着双目红肿的女郎低声问:“你都听见你了?”
说着,梨贵妃她将谢三老爷递过来的酒信手泼在地上,刺啦刺啦的黑气飘在银色的瓷砖上,袅娜的像是旧年的影子。
她整理一下自己的一句,感慨道:“最毒男郎心,长公主诚不欺我。”
敛容站起的女郎声音婉转动听:“多谢梨贵妃告知我真相,不然还真的不知晓父亲是这样的人。”
顺着泻在窗棂上的日光打量了女郎一眼,高门大户精心培养出来的闺秀,便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总是端庄温婉的。
“不愧是谢姐的二小姐啊。”梨贵妃挑了只新簪子将自己松垮的发髻固定好,对着铜镜自揽,在唇上补上鲜亮的膏脂。
谢姐二小姐谢涵秋轻轻地说:“我还要再想想。”
再想想自然就是会原谅,谁让现在的谢三老爷只不过做了这么一件荒唐事,已经算是个好父亲,没必要再苛责了吧。
梨贵妃心里轻嗤一声,不过面色不表:“你可知为何他有这个胆子给我下毒?”
见谢涵秋不说话,梨九勾唇一笑:“你不会当真以为他是洗心革面,所以想要谋杀掉我这个毒妇,再和你们过和美恬静的生活。甚至为此铤而走险,甘愿在宫里直接对我下手吧?”
难道不是吗?
谢涵秋抿紧了唇。
梨贵妃冷笑:“哪里是铤而走险?不过是他早就
预谋好。未时一向是我和他媾和的时间,总是会将身旁的人遣走。便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没证据能表明是他做的。”
因着姬补绌已经无用,所以她梨九也变成了潜在的威胁而已。
攥紧了自己的裙裾,谢涵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被撕扯着,“我父亲没有必要这么做,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哪里是多此一举了?”梨贵妃拿着帕子替她揩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不过是这个蠢货还当天下人都对此一无所知,当今上还待他是肱股之臣,对我这几个孩子都不是他亲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呢。”
谢涵秋饶是这般痛苦也难以理解,“为何会这样?”
她面色很是古怪:“难不成今上他……”
“你想什么呢?”梨贵妃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推开窗棂远眺被金粉淋湿的宫宇,后面是层层树影所遮挡的御书房,“只是今上他不爱我而已。”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按了按自己肿起来的眼圈,谢涵秋固执道:“是你背弃今上在先,不然这么长时间的陪伴,陛下怎么会全然不动情?不过是你给自己找借口而已。”
这么长、这么长时间的陪伴,从还站不稳的时候就已然是他身边的丫鬟,第一次进书堂,第一次在沿街上收到羞怯女郎抛过的果子,第一次煲汤给他喝,第一次为他绣了个锦囊,第一次帮他濯洗脏污湿润的被衾,第一次望着他站上高楼飒飒,第一次见他成婚入住公主府,第一次见他寥落地苦笑,第一次看他咬着牙饱受屈辱,第一次被他赶出公主府,第一次瞧他穿着不合身的袍子,第一次在他清冷的注视下接过贵妃的掌印,第一次陪着他走过深深宫阙,第一次注视他对着枯萎的花树默默出神。
梨九原来已经陪着姬无厌走了这么久啊。小少爷也好,公子也好,驸马爷也好,今上也好。再没有人像她这般陪着他这么长的一段时光,便是中间分开,最终还能被高头大马的轿子迎回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