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得快要死了!这还是人生的第一次,梨九想对着这个无辜的俊美公子哥破口大骂,也是她第一次为从前的长公主感到不值得与惋惜。
从前认为的乖巧好驸马却把宫廷搅了一个天翻地覆,杀了自己的嫡亲兄长,就要改朝换代。是时,长公主明明已将近临盆,还要带着哭哭啼啼的贵族妇孺们四处躲藏,竭力给他们以庇护。
这该有多痛啊。
最后还只落得一个葬身野兽腹中的下场。
然而不待梨九骂出声,就看到年近中年依旧清秀得像是弱冠之年的今上轻声说:“你该多么爱他,才愿意为他承受这样大的苦啊。”
将她整个世界都
撕裂的疼痛从身底下缓慢延伸开,明明痛得想要大叫的时候,梨九却难得想要笑。
第一个浮现出的念头理应是姬无厌竟是知道这不是他的亲子,然而梨九当时想的并不是这些。
她不是为着那狡诈阴毒的高门老爷受生子此苦,只是因着狭隘的报复心,与破罐破摔的顺水推舟。
伴着婴儿的啼哭声,眼前终日被爱慕所蒙的遮蔽被撕裂开,梨九心底一片豁然的敞亮。
她不是,潇洒不羁如长公主更不可能只是为了他才诞下婴孩。
可叹姬无厌以驸马的身份陪伴长公主多时,竟还是不如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大丫鬟了解姬曲直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姬曲直绝不会为了任何人做违心的事,她只会为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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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许是天性所禀赋的敏锐直觉,梨九洞若观火地意识到,长公主很可能并没有死。
而姬无厌可能在看到那具被咬得残破不堪的遗体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么些年的做戏不过都是幌子。
不过没关系、不要紧。梨九在陷入昏睡前望着皱皱巴巴的姬补绌,心想,在姬将勤身上错过的一切遗憾,她都会在这个孩子身上补偿回来。
梨九会将自己所缺失的爱,尽数投到这个丑丑的小猴子身上。
她要看另外的一个自己好好长大。
做无忧无虑的郎君,受数不尽的人的爱戴,享无边无际的财富,娶和善温婉的女郎,生满院子跑的孩子。
直到二皇子姬补绌被姬昭时给一腿剪碎了命根子。
红檀木的桌子上摆着一颗完整的梨子,很新鲜,上面的水汽还没有蒸发干净,由于还没有削皮切块,反而横生出一点支楞巴翘的傻劲。
身为一个贵妃,梨九有一双保养得极为细嫩的手,然而从前的丫鬟生涯也到底在她的指甲上留下了一点粗糙暗黄的痕迹,不论怎样修剪,从前抹布泡的水都好像沉浸在她的指缝。
景泰蓝所制的护甲上面是亮晶晶的玳瑁和珐琅,如果刮碰一下,湿漉漉的梨汁就要顺着尖锐的甲痕淌下来,流的她满手都是。
滴答。
透明的液体滴在她白而细嫩的手背上。
“贵妃,您别哭。”随着柔和馥雅的女士香味递过来的是一
方绢帕,就像应和着来人说的话,抱着小腹在原地哀嚎的男郞嘶哑骂道:“贱婆娘还好意思哭?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居然敢犯下失德之事,该去浸猪笼的!”
这个面目狰狞着嚎叫的野兽是谁?为什么宫中的侍卫会把它放进来?
接过姬昭时的手帕擦拭干净眼角的泪,梨贵妃才看得清那一团会说话的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