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夫人轻轻挥开伞,“说过多少次,背地里不要叫我夫人,就叫我是若姨娘。”
想起什么,顶着风雪往外走的如夫人,声音还是和从前一般的平淡:“双桃的事情怎么样了?”
小丫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住颤着身子,声音都断断续续地不清楚,“已经搁在油沙杉木的棺材里,另择了一块好地方下葬了。”
如夫人接着问:“那个唤做阿锄的呢?”
“他母亲有一点麻烦。”小丫鬟抿抿唇,“但是因着老爷的官声,一具秋后死刑犯的尸骸还是很轻易拿到的。搁火堆里烧成灰后,已经按照您从前的吩咐,泡在水里头扬在双桃姑娘的墓碑上了。”
“很好。”如夫人缓缓颔首,眼看身边的小丫鬟越走越慢,不由得叹口气,把自己的大氅解下来半边,冲她招招手:“我这身雪氅给你披着吧。”
小丫鬟不住摇头,刚想推拒,说“这怎么行?”的时候,带着小叶栀子浓厚香气的氅衣已经温暖地覆盖过来,罩住了小丫鬟的全身。
只着单衣的如夫人一丝一毫都不颤抖,甚至在这样的风雪中还能裙不惊裾,挺直腰板向前走去,淡声道:“我须得记得这些事。”
无论严寒还是酷暑,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她都一定要牢牢记得。
从前的事情已经过去,所以说,这都没什么干系吗?
旁的人都已经放下,全都走出去了,轻轻柔柔道一声全部忘怀,似乎曾经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不复
存在。
哪里有这般轻而易举的事情?
旁人都忘了不打紧,她会记得的。
她会永永远远地记得那一年和好的春日,月转花影是怎样轻移上春光,浅翠的绿苔是如何点缀在柴扉上。
明明她也曾对未来怀抱着美好的幻想,明明她也曾搭过粘满花的秋千一摇一荡,憧憬着以后的快乐日子。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可她却还是能记得,真是奇怪啊。
那时候是怎样想的?
她会成为一个正头娘子,她会在红烛点亮的日子里穿上朱色的婚衣,她会在生下孩子后微笑着听他们嬉闹着唤一声母亲。
又是谁在蜻蜓飞舞着透明翅膀的时候,翻过爬山虎攀满的土墙按住惊慌的少女;她又是怎样连声哭诉后,手指到底还是攥满了零落的花泥;哪朵云霞飘出过云海的曙色,哪个裤带子都没拉紧的人已经哭诉央求声音又语带着胁迫;哪位高高在上的夫人穿金戴银地喝一口茶,告诉她应得要认命。
风雪如斯盛大,再不复当年锦瑟相和的春日融融,但却比还是少女的她的去年今日温暖得多。
她一定一定会记得,会记得这些人,这些虚伪粗笨的人,这些假意惺惺的人,这些不怀好意的人,这些口蜜腹剑的人。
这些打着为你好的名头,肆意将她的生活践踏成脚底下烂泥的人。
这些人,都是怎样把她顺遂美好的闺阁日子变成寒冬。就像每一年春日都冰冷如昨,她会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有美人猜对这件事了吗?
悄悄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