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宫殿里,远离升降梯的角落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张,盖在最顶上的那一本书封面朝上摊着,上面写道:《十年初习,九年义考》。
系统正埋在书堆里,拿着光屏写写画画。
在如今的联邦,有个人终端可以随时下载电子书籍,纸张的使用已经被淘汰得差不多了,但这不妨碍某些念旧或有个人偏好的人们继续使用纸笔,只是价格贵。
皇宫则是帝国首都最大的藏书处。
感觉到有人靠近,系统从光屏里抬头,脆生生地道:“宿主。”
时倦应了一声。
系统抱着光板从书堆里爬出来:“宿主,您知道联合大典吗?”
时倦随手从一旁的书架里取出一本书:“你听说了?”
系统:“学校明天放假。”
自从有了人形以后,系统也不知道什么爱好,办好手续一头扎进首都的初习学院,跟一帮年纪和他外表差不多大的小孩上下学,每天跟时倦聊得最多的就是今天老师上课扣了谁的分,以及下课被那个女孩子请吃了小零食。
“寒暑假加起来也才一个半月,可是大典期间有就半个月的假期。”系统将光板收进个人终端里,“大唐馍馍小咪小雨点他们说打算趁着大典期间父母出去参会的时候出来一起去隔壁b2009长晚星玩。”
时倦听着这么个熟悉的取绰号风格,总算低头看了他一眼:“你想去?”
系统点点头:“想啊,我都没去过。”
时倦拉开阅览处的椅子:“你自己决定。”
系统跟他坐在一样高的椅子上,只有眼睛能够到桌面。他把椅子的高度旋钮旋到底,正想把刚刚没解完的作业题调出来,不经意一瞥,忽然捕捉到对方白色领口若隐若现的红痕,眨了眨眼。
他默默看了眼宿主,又默默伸长脖子,看了看对方的领口。
一只手伸到他眼前:“看什么?”
系统赶紧收回目光:“我什么都没看到!”
“……”
欲盖弥彰也不是这么个盖法。
时倦收回手,没多问。
倒是系统见他没有要生气的样子,自己先憋不住了:“宿主。”
“嗯?”
“您现在和气运之子究竟算什么关系啊?”
时倦听着这个问题:“你觉得算什么?”
系统犹豫了半晌:“我知道您和气运之子在小世界的事情,所以在我看来你们应该算恋人;可如果我没跟您去过小位面,我大概会觉得你们只是情人。”
时倦翻书的手一顿。
系统看着他的反应,放下电子笔:“宿主,您和气运之子都没和别人正面说起过你们之间的关系吧。”
时倦道:“别人知不知道,和我有关?”
系统早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可在外人看来,你们这样就会显得做贼心虚,对方见不得人,不能拥有名分。我知道您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可您觉得气运之子会不会不在乎?”
……怎么可能不在乎。
严格来说,安非约尔并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影响自己的人,至少大部分时候不是。
可只要关系到某个人某些事,他哪怕明面上不表现出来,事后也会闹别扭:小事也就算了,说出来哄两句就好,反正他很好哄;可若是牵扯得大一点,对方就一定自己担着什么都不肯说。
时倦沉默片刻:“可他没主动提起过。”
系统调高了椅子,此刻短腿就在空中晃啊晃,一边晃一边道:“因为气运之子一直都没有安全感啊。”
时倦一怔。
系统歪着脑袋:“宿主,我之前在资料库里看到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词,叫约拿情结。”
“约拿在自己的神明交代给他任务的时候选择了拒绝,后来完成任务了,却又为了逃避神明的奖励选择逃跑——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受到神明的旨意,不配为他的神明做事,不配受到神明的青睐,哪怕他本身并不反感,甚至很喜欢很期待这一切,但他还是在事到临头选择逃跑。”系统道,“像不像气运之子对您的态度?”
时倦垂着眼睫,没说话。
“宿主,婚姻法存在的意义不只是为了给确定关系的人扯一张证,更重要的是名分带来的责任和安全感。”系统道,“我听原体说起过,气运之子对您的感情产生在青春期,性意识萌动情绪敏感,但您的性格就注定不可能在这上面回应他什么,甚至连一点点希望都不会让他看到;后来他被联邦的人接走,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不大清楚,不过就我在学校和内网听到的消息,估计脱不开君臣相惮父子相残;再后来就是亲眼目睹您因为他而死亡。他小时候又是在旁人嫉妒和恶意的目光中长大,情绪压抑得久了,不仅会发酵变质,还会结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