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王权之柱深处那起伏的、宛如地震般的心跳声,这道深邃的血洞还在有规律地收缩着,在其尽头,伯洛戈与帕尔默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能隐约地感受到他们的以太反应,以及血肉之下,鲜血狂涌的暗流声。
“我有想象过终焉之战的残酷,”耐萨尼尔低声道,“但想象总是追赶不上现实啊。”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就像焦土之怒刚爆发的那一日,我只以为这只是极为普通的一场局部战争罢了。”
艾伯特笑了笑,回忆起了从前,“那一天,我下午还去海边游泳来的……谁曾想,这场战争会持续如此之久,影响如此之广。”
耐萨尼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打量着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初代局长,耐萨尼尔可以说是听着这位初代局长的故事,一路从基层职员干到了副局长。
明明已经和艾伯特并肩作战了有段时间了,耐萨尼尔依旧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不止如此,眼下的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切的感觉。
短暂的宁静中,艾伯特突然又说道,“仔细想一想,还真是沉重啊。”
“怎么了?”
耐萨尼尔疲惫极了,不止是身体的劳累,精神也是如此,在这空隙的时间里,他的脑海几乎不会主动思考任何事,而是专注于恢复体力,如同机械一般,等待着下一轮战斗的开始。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于凝浆之国中……你不觉得很沉重、很压抑吗?只要我们能早那么一点解决掉凝浆之国,就能在无形中拯救许多人。”
艾伯特长长地叹了口气,“结果我们就在这闲聊,浪费时间。”
“其实也算不上浪费时间。”
艾伯特又补充道,“就算我们冲上去,也只是无意义地送死罢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耐萨尼尔眨了眨眼,如今他的注意力只能专注于眼下这些事了,艾伯特所讲的,什么成千上万的人,此刻对他来讲,只是一行冷冰冰的数字。
“我本以为,你会是一个寡言少语、冷淡至极的家伙,”耐萨尼尔努力提起精神,“没想到你会想这么多,比我预计的要有血有肉多了。”
“哈哈哈,没事别想象这种事,”艾伯特露出笑意,“说不定在别的职员眼中,你这位副局长,也被猜成一个这样的人呢?”
耐萨尼尔反应了一阵,露出一副难看的笑意。
忽然,周遭的血肉再一次剧烈蠕动了起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耐萨尼尔明白,休息的时间结束了,一头一头血肉造物从胃壁之中钻了出来,猩红通透的体表下,隐约能看见它们体内流淌的金色脉络。
那是灿金之魂、黄金之血。
经由凝浆之国的强化,这些血肉造物一个比一个难缠,要不是两人是荣光者,恐怕早已倒在了这连续的袭杀中。
战况再一次变得激烈艰难了起来,耐萨尼尔尽可能地平稳输出自身的以太,以避免触发魂疤对炼金矩阵的影响。
这种情况下,耐萨尼尔光是控制自己的以太,就快占据了全部的注意力,只能完全依靠着下意识的本能去作战。
一道道的血痕在耐萨尼尔的体表绽放,他的变得血淋淋的,诸多纤细的肉芽在伤口的边缘生长,但还未完全爆发,就被滚烫的火焰灼烧成了一块块的焦黑。
耐萨尼尔强忍着痛苦,精神轻微地恍惚了起来,他能战斗到现在,完全是在凭借着一股子的执念了。
余光瞥见艾伯特,他也变得伤痕累累了起来,并且在诸多的伤口下,艾伯特变得越发苍老了,头发几乎全部变成了灰白,原本英俊的脸也布满了皱纹。
时间在艾伯特的身上飞逝,可他的精神依旧年轻。
闪烁的军刀将耐萨尼尔身旁的血肉造物一举劈碎,艾伯特搀扶起摇摇欲坠的耐萨尼尔,他露出微笑,脸上的皱纹拧在了一起。
“没完没了啊……”
耐萨尼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他察觉到周遭的血肉又一次蠕动了起来,这一次并非是有血肉造物要蜂拥而至,而是王权之柱的血肉化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两人所处的这片区域,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砖石、钢铁可言,唯有猩红的血肉永存。
因此,王权之柱全面控制住了这片区域,大块大块的血肉从缺口处增生了出来,连带着胃壁也迅速膨胀,向着两人挪移推进过来。
耐萨尼尔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但他刚抬起脚就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想起了还在血洞深处的伯洛戈和帕尔默,如果自己离开,他们两人将无疑成为王权之柱的猎物。
然而,留在这里也同样是死路一条,猩红的血肉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压抑的氛围让人窒息,仿佛连最后一丝生路都被夺走了。
“看样子,献身的时候到了啊。”
耐萨尼尔挣脱了艾伯特的搀扶,独自站直了身体,体内仅存的以太缓缓升腾,将他那破损不堪的炼金矩阵再一次映亮。
光芒变得越发耀眼之际,炼金矩阵忽然闪灭了几下,耐萨尼尔升腾的气势直接衰弱了下去,整个人也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咳出鲜血。
耐萨尼尔恍惚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眼下的无力后,他暴躁地咒骂着,锤打着地面。
情绪的失控只持续了数秒钟,耐萨尼尔抬起头,略感悲伤地说道,“看起来,这就是我的极限了。”
耐萨尼尔本想最后一次全力释放自身的秘能,以那绝对的燃烧与热量,把自身化作炽热的烈日,将这片血肉完全烧毁,为伯洛戈与帕尔默的返回打开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