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门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不明白利维坦在说什么,眼下不该一起嘲笑凡人的无力与软弱吗?他为什么在问自己些……为什么?
一记重拳打断了玛门的思绪,利维坦砸垮了玛门的脸,漆黑的焦油四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利维坦癫狂地嚎叫了起来,歇斯底里地质问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每一次质问都伴随着一记重拳,每一记重拳都砸凹了玛门的身子,折断了他的脊柱,把他的眼球打碎成一片污泥,连带着颅骨都完全碎裂。
这突然的异变,令整片战场都莫名地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这里,不敢妄动,就连别西卜也感到了一阵诡异的不安。
玛门倒在地上,这一次他的身体没能快速愈合,毕竟来自魔鬼的攻击和凡人的挥剑,是截然不同的。
利维坦发泄完了怒火,他向后退了几步,接着环视向四周,看着一张张敬畏、疑惑、呆滞的脸庞。
“为什么呢?”
这一次利维坦的声音轻了很多,似乎是在向全世界发问。
“为什么你们就是觉得凡人是一文不值的、是毫无威胁的呢?”
利维坦不解道,“为什么一直以来,赢的一直是魔鬼,为什么人类就不能赢……哪怕赢一次也好呢?”
他痴痴地笑了起来,像是一个错乱的精神病人,口中诉说着他人难以理解的话语。
“贝尔芬格,这是一部不错的电影吧。”
利维坦的声音传到了伯洛戈的耳边,伯洛戈突然觉得左眼有些疼痛,紧接着,他的整颗左眼完全漆黑了下去,仿佛是他人的眼球植入到了伯洛戈的眼眶里。
在这无际的黑暗里,残存的意识注视着最终的结局,发出满足的狂笑声。
聆听到那认可的笑声,利维坦的笑意也更盛了起来,他费力地摘下自己的头盔,将它随意地丢弃在一边。
漆黑的焦油在宇航服内翻滚,曾经,利维坦需要它遮蔽自己的身影,现在利维坦不必再躲藏在阴影下了。
玛门凝聚起身体,严肃地看向自己这位阴晴不定的血亲,而别西卜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高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蠕动的焦油抬起头,数不清的面容从其中闪烁,“我是谁?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焦油汇聚成一道男人的身体,他思考着,回忆着。
记忆折返到了漫长岁月之前,许多快要被遗忘的过去在眼前纷沓而至,他想起自己见到的第一头、名为嫉妒的魔鬼,想起自己杀死了父亲,又害死了母亲,想起了那个名为沃尔夫冈·戈德的男人,想起自己跟随他的漫长学徒生涯,想起自己经历种种,最终接替他的名字……
想起自己超越了他,拿回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向了伯洛戈,像是在对伯洛戈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是一头魔鬼,但我又不是魔鬼。”
“我是嫉妒,是利维坦……但同时,我也是是沃尔夫冈·戈德,是秩序局的创始者之一,是决策室的一员。”
蠕动的焦油褪去,一张熟悉的脸庞展现在了所有人眼前,他身披着长袍,胸前别着象征自己身份的徽印,手中握起权杖。
“我有数不清的身份与名字,正如魔鬼的恩赐下,那无数种达成不死的方式。”
男人的话语声一顿,接着,微笑了起来,这一幕对伯洛戈来讲有些似曾相似,脑海里的某个片段与其契合在了一起,就像剪切在一起的电影片段。
“但比起那繁杂无趣的名字与身份,我更喜欢我自己的、原本的。”
男人向所有人昭示着、宣告着,以太升腾雀跃,肆意扭曲着现实,无数屹立的黄金雕像,齐齐地发出狂欢的呼声。
它们是先贤、是英灵,是由那万众一者收集而来的无数献身者。
“我是所罗门王·希尔!”
希尔愤怒地敲下权杖,刹那间,决斗场的地面崩碎开裂,连带着王权之柱本身也剧烈的颤抖中延伸出恐怖的裂隙,血肉们扭曲着、哀嚎着,湮灭成了尘埃与灰烬。
“我既是终焉!”
狂妄的笑意自希尔的脸上浮现。
“魔鬼们的终焉!”
现实崩解坍塌,两界开始重叠,漫天的风雪自那无垠之境里狂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