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天子的眼睛,已然出了很大的问题。
贾珩心绪复杂莫名,此刻大抵是一种“且喜且怜之”的复杂心态。
因为天子失明之后,意味着对朝局的掌控力会变弱,或许他多少能安全一些,但也不一定,或许更为猜忌也不一定。
而天子一生要强,落得如今这步田地,无疑让人心头不落忍。
“圣上,先前在太庙遇袭,不知是何等歹人所为?”贾珩压下心头翻涌不停的复杂心绪,问道。
崇平帝瘦弱的面容上笼起一股霜冷寒意,道:“是赵王余孽!陈渊等人丧心病狂,朕受了一些伤势,幸在有惊无险,并无别的大碍。”
贾珩此刻倒也没有细问崇平帝眼眶上缠绕着的一根白色布条,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
不定此刻的天子,会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而心生猜忌。
而崇平帝察觉到那少年倏然沉默不语,也在这一刻,开口问道:“子钰这次回来,辽东那边儿局势可曾安定了?”
贾珩点了点头,叙道:“辽东已经到了冬天,原女真八旗部落与蒙古诸部都安分守己,况且彼等纵有异志可蓄,我京营大军也驻扎在盛京城,足以应对突发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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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平帝声音转而轻快几许,道:“这就好,你今日班师回京,朕按说要设宴接风洗尘,但如今伤势在身,倒也不好折腾了。”
贾珩点了点头,连忙拱了拱手道:“圣上说这番话,当真是折煞于我了。”
崇平帝容色微顿,柔声道:“子钰这半年来,深入辽东,转战千里,为我大汉除去辽东女真大患,其中辛苦绸缪,朕如何不知?”
贾珩沉声道:“微臣受圣上简拔于微末,自当庶竭驽钝,披肝沥胆,据崇平十四年,在内书房中得蒙圣上赏识,距今已经过去五年,如今辽东太平,微臣也能够好好休养,陪陪家中妻子了。”
说到最后,贾珩的声音中已经有几许哽咽之意。
崇平帝闻听此言,一时默然不语。
或者说,已经捕捉到贾珩声音中的感慨,以及那种“事了拂衣去”的澹泊之志。
一晃眼,自崇平十四年,子钰得晋阳引荐到现在崇平十九年,已是过去了五年。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朕已经让内阁拟了圣旨,晋爵为郡王的圣旨,等回家以后,好生歇一段时间,这大汉中兴盛世方起,还离不得你出谋划策。”
贾珩闻言,默然片刻,道:“微臣谢圣上隆恩。”
爵位果然是郡王了。
自崇平十四年至于此界,用时五年,终于由宁荣街柳条儿胡同的一介庶人,而成为现在的郡王,凌驾于五等爵之上。
自陈汉开国以来,郡王也不过只有四位,南安郡王还被削成侯爵,而他以后就是郡王。
这是政治影响力急剧膨胀的一步,因为他并非恩及祖荫,而是从小变大,从弱变强。
只是,天子又在锦衣府上借机发作,将他手下的人尽数处置,这一手赏罚之道,当真是得乎帝王心术的巅峰。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只是,曲朗和刘积贤两人,乃是从他微末之时一路而来,他不得不救。
但锦衣府的职权,只怕是暂且保不住了。
或者说,辽东平灭之后,内掌锦衣,外控京营的客观条件已经不存在了。
崇平帝默然片然,转而问道:“子钰先前那份抚治辽东的奏疏,其中提到移民实边,垦荒屯田,朕听说辽东之地一向苦寒,可得人宜居耳?”
虽说天子在病床上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不可再忧心国事,但总是忍不住。
贾珩道:“圣上,崇平新政大行以后,天下百姓多增田亩无数,尤其摊丁入亩之策施行后,百姓田舍多有生育之欲,而人口增长势必井喷,仍有田少人多之患,而辽东之地广袤,虽然苦寒,但土地肥沃,可种植不少作物,我大汉可出台相应鼓励垦植的策略,吸引百姓向辽东垦荒。”
崇平帝道:“此事,等过段时间,你和内阁诸卿一同议议。”
子钰的确是文武全才,如果能够赤子之心不改,或许能成为大汉的擎天之柱。
因为贾珩的帝婿身份,本身就具有天然的合理性。
但前提是贾珩得忠心不改。
而崇平帝正处病中,心态已经多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