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这类人,她最有经验,只要服个软卖个萌,然后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就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当这样两个不同身份,却一样火爆的人凑到一起,卓稚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反应。 那天师父突然出现,她吓了一跳,生怕师父当场就要处理黎秦越,到时候打起来,卓稚哪怕拼了命,可能都护不住黎秦越。 所以她岔开话题说了一堆软话,带着师父离开,都没敢提几句黎秦越。 那个时候她想着,先把师父的情绪安抚下来了,后面慢慢来。 这两天她努力地时不时就露两句黎秦越对她的好,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师父的态度,却超过了卓稚的预期。 准确地说,她还没见过这样的师父。 一个以前从来都不会直白地表达自己情感的人,现在总是把自己和黎秦越扯到一起做比较。 连美不美这事都比,这是能比的吗? 卓稚偏头瞅了一眼师父,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根本不会考虑,师父有多好看这种事。 师父自己都不会考虑到,衣服从来都穿得很随意,对隔壁师太的每日靓汤保养也嗤之以鼻。 现在居然能问出白菜精美还是她美这种话了…… 令人迷惑,令人不知所措,令人心慌。 师父感受到她的目光,猛地转头看她:“你看什么?” “我看师父。”卓稚的脑子转得可快,“下山这么久了,很长时间没好好看看师父了。”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师父瞥她一眼,“我看你现在眼里就两颗大白菜。” “不是。”卓稚笑了,“人家叫黎秦越。”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吗?”师父怒喝一声,抬手在卓稚腿上甩了一巴掌,“告诉你,她小时候我还给她换过尿布呢,你换过吗!” 卓稚闭了嘴,这话她没法回答。 要想见到需要换尿布的黎秦越,那她得穿梭过近十年的时光。 她有些惊讶,师父和黎家竟然有这么深的源远。 车子静静地行驶,卓稚觉得自己找到了另辟蹊径的软化师父的点。 她问师父:“小时候的黎秦越跟现在长得像吗?” 师父十分果断地回答:“不像,小时候长得可丑了。” “女大十八变嘛。”卓稚笑着道,“那师父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呢。” “看过几次。”师父道。 “黎秦越她……”卓稚顿了顿,说这话的时候心脏砰砰地跳,“跟家里人关系一直不太好,我觉得就是缺乏沟通。但她家里主要成员都是男性嘛,爸爸爷爷弟弟,女孩子的心思就不好说……” “嗯。”师父看向窗外,应了一声。 “她很羡慕我有师父您。”卓稚看着师父的侧脸,“搬到白桦里的房子后,有好多次她对着屋里的家具发呆,她没说,但我知道,她肯定是想妈妈了。” 黎秦越没想到等来的人除了卓稚还有师父。 师父还是那件军大衣,那个雷锋帽,和卓稚一块往奶茶店来的时候,气势汹汹。 黎秦越透过玻璃仔细瞄了瞄师父的手,发现她两手空空没有拿什么东西以后,松了口气。 师父很快发现了目标,目光锁定了黎秦越。 黎秦越唰地站起了身,快步出了奶茶店。 三人在店门口相遇,黎秦越叫了声:“师父。” 师父“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在黎秦越看来,这已经算得上十分和蔼可亲了。 黎秦越偷偷松了口气。 卓稚凑到了她身边,拉了拉她衣袖:“姐姐,我们去酒店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回家吧。” “啊。”黎秦越顿了顿,扬了扬手里的包,“不用收拾,就这些。” “啊?”卓稚愣了愣,几秒钟后,她转向师父,眼里泪汪汪的。 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看着,师父移开了目光,冲黎秦越挥了挥手:“那就这么回吧。” 黎秦越眼睛亮了一下,和卓稚目光对视,卓稚眼里还有雾气呢,人已经偷偷笑了起来。 高明,虽然黎秦越还没搞明白师父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让了步,但她知道,肯定和卓稚的装可怜分不开,实在是高明。 看来师父和她差不多,吃软不吃硬,黎秦越琢磨了下自己的脾气,决定向卓稚学习。 她拿出了自己最温柔、最良家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中午那会店里忙着收拾,午饭将就了两口,到了这个点就有些饿了。师父,卓稚,这儿外面就是小吃街,味道挺好的,我们去尝尝吧。” 堂堂黎家大小姐,上班上到饭都吃不饱,去个小吃街还要征求别人的同意,真是可怜的没边了。 卓稚道:“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刚买了好些肉,回家给你做。” 黎秦越顿了顿,道:“也行。” 但她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卓稚拉着人就要走,师父抬手在卓稚胳膊上甩了一巴掌:“去小吃街。” “啊?”卓稚愣了愣,生怕师父下一秒就反悔,不让黎秦越回去了。 但黎秦越特别上赶着,立马道:“好的,我们去逛逛,师父来了你还没带她转吧,街角那家卤猪蹄可好吃了。” 卓稚有些迷茫地被黎秦越拉去了另一个方向,师父大跨步地走在她们前面,不太想和她们说话的样子。 卓稚看向黎秦越,满眼的问号。 黎秦越偷偷矮了身子,凑到卓稚耳边小声道:“师父这是心疼我呢,谁饿了不想立马吃到东西啊。” 卓稚瞪大了眼,震惊。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没事的。”黎秦越笑得可自信,“师父不会把我赶出去了。” 黎秦越能说这话,是心里早都制定好了一套卖惨方案。 她现在是个穷困潦倒的大小姐,所以吃不起什么大馆子,外面极其有烟火气的小吃街就比较适合她,炸鸡烤串凉皮凉面猪蹄臭豆腐,怎么接地气怎么来,大冷天里挤在人群里啃串,还要啃出一幅幸福至极很久没吃得这么开心过的模样。 表情动作都很到位,纯真的小开心,惊喜的眼睛发亮,委屈巴巴地稍稍噘一噘小嘴,只要黎秦越脑子里想的是卓稚那张脸,这些演绎便百分之百的到位。 这是师父熟悉的小孩子的样子,在师父面前,黎秦越可不也是个小孩子,师父一点都没觉得突兀,甚至还专门去买了杯热饮塞到了黎秦越怀里,怕她给吃噎着了。 惊吓到的是卓稚,她就没见过黎秦越这个样子,以前刚得跟杆枪似的,这会软乎乎得像面条。 有好几次,卓稚脸上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找着个墙角转头过去释放表情,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小吃街不是很长,单走的话用不了几分钟,但一路吃过去就很耗时了。 等几个人到了街尾,华灯初上,天色已经有些蒙蒙黑了。 一阵风吹过来,黎秦越凑到了师父跟前,抬手便去抓她的领口:“师父你把扣子……” 师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望过来的眼神,刀割一般。 黎秦越吓得不敢动了,盯着那眼神吞了吞口水。 “师父!”卓稚赶忙道,“秦越姐姐想给你扣扣子呢!” 师父蓦地松了手,偏了偏头:“我自己会扣。” 黎秦越便没敢再动,收了手回到了一边,有些尴尬地道:“天黑了有些冷哈。” 卓稚过去拽住了她的手指:“姐姐,师父不是故意的,她那是下意识的动作,捏疼了吗?” 疼是真疼,黎秦越之前感受过卓稚的力道,真用劲的时候,卓稚是小铁爪,师父就是大铁锤。 但她退开手,自己搓了搓手腕:“没有,这怎么会疼呢,是我不好,太突然了。” 说完她转头吸了吸鼻子,真真是个小可怜儿。 师父那边静了几秒钟,突然道:“那是什么?” 卓稚望过去,黎秦越抢在她前面开了口:“过年那几天,这边会有新年音乐节,搭台子呢。” “嗯。”师父应了一声。 黎秦越极其有眼色:“我们过去看看吧,那个卡通小怪物,已经盖起来了。” “好啊好啊。”卓稚当然忙不迭地配合。 于是三人过了个地下通道,又来到了另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这天刚好是周末,又是天刚擦黑适合浪的时间,人流量比以往大很多。 碰到有活动的店面门口,摩肩接踵,望过去都是脑袋。 黎秦越拉了卓稚的左手,道:“别走丢了。” 卓稚的右手赶忙凑过去拉住了师父的:“师父,人好多。” 师父没有甩开,于是三人相接,个子最低的卓稚走在中间,憋了一会没憋住,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在热闹的人群里,和自己最爱,最亲近的人手拉手,虽然矛盾依然存在,氛围也不是最好的时候,但卓稚就是觉得很幸福。 她也坚信,过不了多久,那个氛围最好的时候,就会到来。 过了人最多的地,卓稚也没松开手。 黎秦越自然也不会松开,师父那边还连着,有一半原因是卓稚握她的手握得很紧。 孩子大了,就鲜少再有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时刻,师父心里想着不在乎这些,但当卓稚软绵绵的手握着她的时候,她也不舍得松开。 就像卓稚很小的时候,山上一下雨路就滑,连门口那条石头小径卓稚都不敢走,总要拉着师父的手。 三个人,右边两位都有些陷在自己的情绪里,神游天外。 只有黎秦越还保持着对情绪的敏锐和运转极快的大脑,想要尽力表现,尽快搞定这位武力值巅峰的师父。 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些喧闹,黎秦越的耳朵捕捉到,眼睛立刻看了过去。 似乎是有人起了争执,范围不大,人群挪动间,黎秦越望见了一个正在用力挣脱的女孩子。 诶,卧槽,黎秦越在心底喊了一句,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