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最为熟悉的脚步声趋近,萧拓敛起心绪,转头望过去。
攸宁走进来,对他弯了弯唇角,“你也在。”
“嗯。”他问,“有没有睡一会儿?”
“有。”攸宁上了三炷香,把长明灯拨亮些,随后跪到火盆前,慢条斯理地烧着纸钱。
“要我避开么?”萧拓问。
都是一样的,明明离得这么近,白日里却连不被打扰地缅怀的工夫都没有。
“不用。”攸宁说道,“我们一起在这儿,他若能看到,会很高兴。”
“我也这么想。”萧拓又倒了一杯酒。
攸宁闻到酒味,问:“好像是哥哥喜欢的酒?”她倒是不介意他如此。人走万事空,怀念的方式实在不需拘泥于寻常规矩。反正都一样,不能换得人回还。
萧拓嗯了一声。
“回头记着多给他送一些。”
“这是自然。”
随着纸张的燃烧,火光映照着她苍白沉静的面容。萧拓说:“回头我得抽空回趟家,看看初六、十九。”
“嗯。”攸宁无动于衷。
那你呢?这就要把俩虎孩子撇下不管了么?要是这就狠到了这份儿上,他们的日子也就真不用过了,就没法儿过。他腹诽着,听得她低不可闻地叹息:
“哥哥都没见过它们,只听我说了不少,叮嘱我要尽心待它们。我们一起回去。娘那边,也该回去请安,让她宽心”
萧拓的眉宇舒展了三分,喝完杯里的酒,走过去,与她相对跪在火盆前,把纸钱慢慢投入到火盆中。
余进、余治各自捧着一个樟木信匣子走进来,跪倒在夫妻两个面前,未语泪先流。
夫妻两个静待下文。
余进闷声道:“这是您二位这些年来写给先生的信,他已交代过小的,说要带上这些。”
攸宁会意,相继从两人手里接过信匣,牢牢地搂在臂弯之间。
谁也猜不出,她这是反对钟离远的心意,还是要在焚烧之前牢牢护住他这点念想。
她只是显得很执拗,黑白分明的双眼带着那股子执拗,逐一看向三人。
却是不知,这样又是显得有多孤绝,甚而……可怜。
余进、余治泪如雨下,竭力克制着才没哭出声,默默地磕头退出。
萧拓则是眉心狠狠一蹙,转眼望向别处。
是为着相交十多年的钟离,更是为着他的妻子。心碎欲绝却无泪的小妻子。
过了好一阵,攸宁才把两个信匣子放到地上,逐一打开来看,分清楚信封上的笔迹,犹豫了很久,还是把属于萧拓的交给他。
随后,她很快找到信件排序方式,把一封封信取出来看,凝眸看完,循着纸张折叠的痕迹照原样放回信封,末了,再投入火盆之中。
偶尔,看着信件中的言语,甚而会逸出清浅的微笑。
仿佛已回到了往昔,回到了她过往中温馨安宁的岁月。
再也回不去的温柔岁月。
萧拓和她不一样,他先把所有信件看完之后,才一封一封投入火中。
他亦是难过哀伤到了极点,无泪。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是在友情这方面的哀莫大于心死。
御书房里,孤灯之下,是一个伤心欲绝憔悴至极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