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沉吟一阵,遣了室内服侍的,“你若将文季私产的亏空、手中家当交给我,我能给你一条活路。”
唐攸宁弯了弯唇角,“您要那么多钱财做什么?帮扶娘家?”
顾夫人被戳到痛处,面目不自觉地变得狰狞。
她出自夏家,父兄原先皆为朝臣,前年因受贿被降罪,涉及银钱数目并不大,却被言官揪着不放、一路贬职,如今身在偏远之地,父亲是县令,兄长不过一推官。
整件事的关键在于,行贿的人是先打通她这边的关节,通过她将银票交给娘家。
她做梦也没料到,唐攸宁收买了自己的亲信,还有捅给监察御史的门路。监察御史又多方留意,搜集到更多的证据,弹劾折子一上,立竿见影。
因她曾介入,顾泽被皇帝敲打了一番,回来后把她痛骂许久。之后任凭她说破了嘴,也不相信唐攸宁有那胆子和本事。
她懊恼悔恨到了极点,身子骨也不争气,中风了。
只有唐攸宁生不如死,她才能咽下那口气。
深吸了几口气,顾夫人镇定下来,岔开话题:“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给顺安伯的请帖已经送过去了,他说今晚便过来。老爷会跟他摆明轻重,他会如何对待你这嫡女,我好奇得很。听说他更担心唐姨娘。”
唐攸宁避重就轻:“我
不是纯良之辈,可您这算什么?令尊、令堂、令兄又算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还是遭了报应?”
顾夫人勃然变色,切齿道:“贱人!用阴谋诡计害人,还有脸提?我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处!”
“动辄骂人,形如恶犬。”唐攸宁上前几步,眼含同情,语声更轻,“您最笨的地方就在于,先与顾文季不合,又费尽心思针对我。继子对一些人来说,养歪了就成;继子房里的人,该用心拉拢。您却反其道行之,还没赢的本事。我要是栽在您手里,顾文季会诈尸的。”
“你这个小贱人……毒妇……”顾夫人气得直哆嗦,偏生身子骨不做主,渐渐失力,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
唐攸宁唇角逸出透着宽容的浅笑,像是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她越是如此,顾夫人越是愤恨,越是动弹不得。
唐攸宁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令堂不知规劝您善待儿媳,还助纣为虐。您娘家侄子是不是得了你们的默许,才出尽法宝地要毁我名节?
“令尊、令兄知情后,怎么说来着?实在看上了那份儿姿色,待她守寡被逐出顾家之后,收为妾室便是了。
“什么叫衣冠禽兽,他们现身说法。
“家道中落是轻的,更大的报应在后头。
“我会离开,离开后仍旧会不遗余力地报复。
“只是,说到底,您是夏家祸根。我要是您,早一脖子吊死了。”
她语气特别柔和,目光却森寒至极,落在顾夫人眼里,活脱脱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
顾夫人已说不出话,竭力拍打着黑漆小几,奈何力道轻微,门外下人听不到。
唐攸宁漠然相看,有那么一刻,想让她就这样死掉。
进到顾家前后,她被亲人算计孤立质疑,关爱她的故人则身患重病,命悬一线。都是她无法更改的局面。
万念俱灰,彻底消沉下去。
那样的她,不过一具行尸走肉,不会威胁到任何人。
都那样了,顾家母女也容不下。
岂止面目可憎。
至于夏家,让她领略到的是真正的龌龊卑劣。那等货色恰如最肮脏腥臭的污垢,带来的每一段回忆,都是附着到身上的污点,想要清洗,挣脱深入
骨髓的恶心不适,只有让他们身陷囹圄,再无翻身余地。
嫌恶与恨意一样,太难消受。
顾夫人中风就很好,不见得比死了舒坦,更何况,没有她,往后一些好戏就缺了主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