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蕙面上一喜,连声道谢。待田蕙离去,温善又想到了龚氏,将近一个月了,也不知龚氏在许王府如何了。温善对龚氏倒不是很关心,她想既然答应了帮田蕙打探两位弟弟的消息,那她去找小郡主时,顺道问一下龚氏的情况也是举手之劳。小郡主希望温善到她的沐芳院一事已经嘀咕了许多遍了,温善近来公务也忙,若是不适当地歇一歇,怕是会被公务压垮自己,去找小郡主权当去散心好了!“去找小郡主吧!”温善心情颇为愉悦。许王府自从女皇打算为南安郡主赐婚的消息传出来后,就门庭若市。而许王担心邺婴之出现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所以一直让人拘着她在沐芳院中,不能出去玩,她都快憋出病来了。这时听闻温善登门造访,她的眼睛重新焕发出亮采,连忙让人去将温善带进来。不过温善并非因公事而登门造访自然不可能越过许王,所以她先去见了许王。若温善单纯地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司农丞,她造访的目的也不是许王的话,许王是没必要见她的。不过温善是温俞和贺顾之女,又是持拜帖上门,许王自然要为了昭示自己亲和的一面而接见她。休沐日登门的人比往常多,许王只和温善说了几句话,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就让人给温善带路,带她去了邺婴之的沐芳院。去了沐芳院,温善才知小郡主要去厨院偷吃是多么不容易:许王府的厨院在西边,邺婴之的沐芳院却在东边。老王妃、许王、王妃以及许王的侧室居住在主院,连接着许王府的花园,而许王的几个孩子,则是分别在东西两侧建造的院子里居住。沐芳院靠近花园,南面是括苍郡王的兰桂院,也是偏院中最大的院落,兰桂院的南面则是宾客居住的如归院。西边以中部的南安郡主居住的芙蓉院最大,南北分别是庶女休宁县主所居住的芳菲院以及庶子居住的薛荔院。所以要从沐芳院到厨院,要么从花园绕到杂院,要么通过中间的大厅以及几位兄弟姐妹的院落。而距离越远,就越容易碰到许王、王妃或南安郡主等人,一旦他们发现她到处乱逛,兴许又要开始唠叨她。沐芳院虽只是众多院落中不起眼的一座,可它却绝非普通的宅邸可比,进去后是沐芳院的小花园,里面种着不少花草,还有几株树。而端午华灯初上时,温善也回到了温家。今日跟邺婴之踢毽子意料之外地尽兴。前世上学时的体育课女生爱好的运动之一就是踢毽子,尽管十年没踢过了,可踢起来却仍旧很好。这大概得益于叶芳总是抓她去练武,强身健体不说,平衡感和敏捷都有所提升。邺婴之频频落于下风,温善不动声色地让了她几回,她才重拾信心。正在兴头上的她干脆拉着赵铃、阿元也加入其中,最后南安郡主过来了,她们才偃旗息鼓。温善走到北堂时遇见了坐在一旁抹剑的贺顾,这把剑温俞的遗物之一,是温当年带出来的,和贺顾重遇后才转交给了她。虽然本朝武将兵士皆用横刀,可剑却是挂饰之一,也是象征着身份的饰物。“娘。”温善唤了一声。“善儿回了!”贺顾停下手中的活,打量着温善,好一会儿才笑道,“头发凌乱了,想必今日陪小郡主胡闹去了吧?”温善脸上微臊,她芯子里都已经是一个二十八岁的人了,却还跟一个小丫头一起玩游戏,说出来的确很羞耻。“何必害羞,这些年你都没能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般玩闹,如今补回来也还不晚。”贺顾说着,心喉一哽,又低头继续抹剑。温善心中有愧,若非她占了这身体,兴许贺顾能看见一个“正常长大”的孩子。她在贺顾的身边坐下,道:“娘,我觉得不管过去如何,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不会后悔。况且有娘一直在我的身边,我觉得那比什么都重要。”贺顾笑了笑:“善儿是真的长大了,会哄人了。”温善把头靠在贺顾的肩膀上,嘟哝道:“才不是哄娘的话。”温善会撒娇了,贺顾满心欢喜,心窝暖洋洋的。从温善“痴傻”开始,她就从不会撒娇,也不爱玩闹,一直都很安静。更别说恢复清醒后的日子里,温善就跟个小大人似得,言行举止都与她的年纪不符合。贺顾认为这是童年的遭遇给她留下的阴影,所以她才会强迫自己跟个大人似得生活。“对了,今日你文焘表兄和桃儿表妹来了,见你不在,他们就回去了。”贺文焘、贺桃都是贺顾的侄女,他们的爹贺淳是贺顾的兄长,如今在杭州当知州,因长子贺文徽、次子贺文焘都在国子监求学,他们便没有跟贺淳到杭州去,而是跟祖父贺炎住一块儿。至于贺桃则跟其母一直呆在杭州。“文焘表兄从杭州探亲回来了,还带着表妹?!”温善道。“是呀,昨日才回到的,我见你公务繁忙,就没跟你说。”“哦,那等哪日有空了,我去探望外祖父,顺便找他们。”温善所说的“哪日”一直拖延到五月的端午节,整个四月她都异常忙碌,直到五月才稍微清闲下来。五月的端午节将寒食节的淡淡哀愁驱散,从宫廷到民间,上下都在为端午而做准备。温家的这些事从来都无需温善去操心,所以她在家很是清闲,贺顾见她休务在家,便让她去给贺家送粽子过去。贺家离温家并不近,不过却离国子监近,从归善门出、仲华门入,经过三个坊后,便是贺家所在的街坊。温善来贺家并不需要通传,她刚进去,问道:“外祖父跟外祖母在吗?”内知连忙告知:“今日相公奉圣谕进宫了,老夫人在花园陪小郎君。”“文徽、文焘表兄,桃儿表妹呢?”温善又问。“两位郎君的同窗邀他们参加文会,两位郎君一大早便赴约去了,娘子也跟了去。”温善只好去花园找她的外祖母白氏以及贺文徽前两年所生的儿子贺晋。贺文徽今年二十有四,却一直考不上进士,这些年都在太学求学,他三年前娶了小门小户的文家女文舒,一年后文舒便为贺家生下了嫡曾孙。胖小子贺晋已经会走路会喊人,温善每每见到他都忍不住母爱泛滥,要抱上一抱。不过温善到贺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胖小子早就忘记她是谁,总是需要别人提醒。“外祖母!”温善看见凉亭中坐着的老妇人,便快步走了过去。白氏刚听仆役说温善来了便看见了她本人,面上一喜,将胖小子交给婢女后就伸出手:“善儿来了,快过来!”“善儿见过外祖母,外祖母近来可好?”“你看我哪儿不好了!”白氏抓着温善的手,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你已经三个月没来看过外祖母了,小没良心的,今日终于良心发现了?”温善讪笑。不得不说,贺顾的脾性一大半遗传自白氏。“善儿最近忙于公务,今日好不容易休务在家,想起许久没来看望过外祖母了,自知不孝,所以这便提着粽子来了。外祖母莫要气善儿才是。”白氏甚是高兴:“还算你孝顺,这是你……娘包的吧?”“嗯。”“我便知道你不会包粽子!”白氏点了点温善的鼻尖。“外祖母,我虽不会包粽子,可这糯米可是我泡的。”白氏哈哈大笑,又盘问了温善许多话,直到胖小子发现自己被人忽视了,忍不住乱动来吸引她们的注意力,白氏才对胖小子道:“晋晋,快叫人。”胖小子歪着脑袋看着温善,许久都叫不出什么名堂,还是白氏提醒,他才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句:“咕咕咕。”温善乐了,拿起桌面上的糖果逗他,他正值爱吃甜食的年纪,看着糖果口水直流。白氏见他们姑侄俩其乐融融,便忍不住替温善操心起终身大事来:“善儿,你最近可曾遇到什么心上人呀?”温善手中的糖险些没拿稳,不过白氏的话还是让她有些失神,在这失神的片刻,胖小子找到了机会,迅速地将她的糖果夺了过去并且为了避免被温善抢回去而含进了嘴里。温善忍不住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小郡主来。不过小郡主如今似乎比初见时要瘦了一些。“善儿,发什么呆呢?”白氏轻轻拍打了温善一下。温善笑道:“没有什么心上人。”“你在司农寺就没遇到?”“那些都是同僚,若是掺了儿女私情进去,岂非是公私不分了!”白氏忍不住骂了贺顾一句:“唉,你娘也真是的,这么些年都不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一下,她要是不操心,你得要什么时候才能说上一门亲事哟!”“娘跟外祖母一样都很关心我,自然也有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过,只是我想随缘些。”白氏张了张嘴,想起自家老爷说的,温善年纪轻轻就入朝为官,将来一定能在仕途上走得更远,不该因婚姻大事而阻碍了她的步伐。白氏跟贺炎在这一问题上其实也还是有些许分歧的,她倒是认为温善如今的官职就正好,若她越往上走,就越靠近权力的中心,危险也更多。她见贺顾失去了温俞的痛苦,不愿意再让她失去一个女儿。温善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便抢先说道:“而且外祖母,我若是说亲了,那家中就只剩下娘一个人了。娘这些年为了我吃了太多的苦,我可舍弃不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