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徐惠绢说,“路不好走,就不麻烦你们了。”“阿姨您别跟我们客气,他一个人也不方便。”郑明今也同意去接申燃,起身道,“您好好休息,我们去去就回。”比起赵霁羽,徐惠绢和郑明今熟悉许多,见拗不过他俩的好意,徐惠绢便让他们先去吃饭,又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到对面的小吃店买了三笼小笼包,郑明今又买了春卷和炸肉饼。赵霁羽不吃这些,只要了一份咸豆花,回到车里问道:“刚才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郑明今扣上安全带:“没说什么,信号断断续续的,我都没听清。”赵霁羽在车载屏幕上设好导航,路上申燃又打了一次给郑明今,这回信号正常了,听说他在来自己家的路上,申燃诧异地问他怎么过来了。瞥了一眼旁边开车的人,郑明今说:“不止我,还有一个人也来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有些话不必说那么清楚申燃也能听懂。没等到他开口,郑明今又说:“我们还有半小时左右就到你那了,你就在家等我们,别坐公车了。”放下手机,郑明今去看开车的赵霁羽,赵霁羽也看他一眼。郑明今以为赵霁羽会问些什么,没想到他一声不吭。思考了一阵,郑明今先道:“你现在对申燃到底是什么想法?”“我喜欢他。”赵霁羽不假思索地回答,完全不给听的人缓冲的余地。硬着头皮消化了片刻,郑明今又说:“你有没考虑过他家跟你家的情况?”“这个我会跟他当面谈,任何问题只要有心都有解决的办法。”郑明今想反驳他说得轻松,转念一想又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自己就算作为朋友,也不适合在申燃不在的时候说太多。在桌子旁边坐了快半个小时,申燃终于听到外面的汽车引擎声。他转头望着门的方向,明知要过去开门,双腿却沉重得站不起来,直到拍门声响起才撑着桌面走过去。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一脸担忧的好友,一看到他就嘘寒问暖,另一个人神色复杂,双手收在裤兜里,皱眉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短短数日不见,申燃的目光就盯在赵霁羽脸上挪不开了,郑明今在旁边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倒是郑明今很快停了下来,无语地看着这两个沉默对视的人,有种自己的存在很多余的感觉。虽然不想给赵霁羽机会,但他也明白该给这两人一点单独说话的空间,于是咳了声走进屋里:“我去洗个手。”去年暑假他来过申燃家,很清楚这栋两层小楼的构造,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院子那边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是一对打扮淳朴的中年夫妻。那两人看着门口停的卡宴,不知道嘀咕了什么,随后便朝申燃这边看来,大声道:“燃燃,这是你朋友啊?”申燃回过神,应了一声,赵霁羽发现他眉头微蹙,表情有几分不耐烦的样子,便也回头看了一眼。那夫妻俩都背着手,操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看着赵霁羽:“这是来贵人了啊,你赶紧招呼人家坐呀,我去给你拿点茉莉花茶来。”说话的女人扭头就走,男人则一脸谄笑地靠近,问赵霁羽:“怎么称呼啊?这模样真俊,是燃燃的同学?”申燃眼中的厌恶之情完全不遮掩了,他拉着赵霁羽进屋,关门前对男人道:“高叔你回去吧,我朋友马上就走了,不用拿茶叶招待。”被称作“高叔”的男人还想再说话,申燃却把门锁上了。赵霁羽站在门边听着,对方不标准的普通话变成了方言,他听不懂,不过语气骂骂咧咧,想也知道不是好话。申燃尴尬地看着他,厨房那边的郑明今则过来帮着解围:“你东西收拾好没?”“好了。”申燃指了下桌上两个旅行袋,里面是他和徐惠绢这几天替换的衣服,还有一些滋补品。“那直接过去吧。”郑明今拎起来,申燃从门缝里看了一眼,院子里没人了才把门打开。坐进车里,赵霁羽发现那对夫妻走远了还回头望着他们这边,便问身边的人:“这是你邻居?”申燃扣好安全带,语气冷淡地说:“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不愿再谈,赵霁羽就没问下去,离开时偶尔会看到路边的村民打量着他们。等出了村子申燃才放松下来,后背整个陷入了椅背里。赵霁羽没放过他的反应,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已经远离的村口。初一的夏天曾跟着叔叔来这里住了一周时间,如今几年过去了,村里的环境比当时好了不少,有些人家的院子里还停着私家车。刚才没去看申燃家的小店,不过看家中的环境不会太差,这几年的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回去路上气氛很安静,后排的郑明今低头看手机,申燃手肘抵着车门看窗外的风景,努力忽视身旁不时瞥过来的视线。到了医院他先去看徐惠绢,赵霁羽跟郑明今落在后面,赵霁羽问起这里回厦门的大巴是几点的,郑明今听出来了,不满地问道:“你不走?”“不走了,”赵霁羽说,“我就留在这里陪他。”“你该不会打算让他妈现在就知道你们的事吧。”“要是他不同意我就不会说,”赵霁羽的神色很平静,他望着申燃刚才消失的转角,“我尊重他的决定。”郑明今像是有话想说,到了嘴边又停住了,片刻后才道:“算了,随便你们。”申燃在病房里陪徐惠绢坐了一会儿,文阿姨还有事,刚才已经走了。母子俩小声说着话,赵霁羽进来时恰好看到申燃垂着头轻轻摇了摇,像是满腹心事。徐惠绢的手在他鬓角摸了摸,又说了几句,申燃扶着她躺下,给她掖好被角才出来。郑明今站在赵霁羽旁边,说时间差不多了,进去跟徐惠绢打个招呼就走。申燃看了赵霁羽一眼,赵霁羽没动静,他便侧身让郑明今进去,自己到走廊上的一排塑料椅子前坐下。赵霁羽也在他旁边落座,很快就见他抬头看着自己:“这次谢谢你过来。”赵霁羽说:“不用谢,我又没帮上什么忙。”申燃望向走廊尽头的窗外:“外面还在下雨,路不好开,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看样子他是误会自己要跟郑明今一起走了。赵霁羽盯着他的后脑,目光停在了他的后颈上。郑明今出来时,看到的便是他们两个都在走神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申燃反应过来,起身对他道:“我送你们到门口吧。”郑明今觉得这话有点奇怪,赵霁羽却直接往出口方向走去,记起刚才徐惠绢的叮嘱,他对申燃说:“这几天的笔记我每晚都发你邮箱,有问题随时找我。”“好。”申燃的情绪不高,他跟着赵霁羽的步伐往出口走,把刚才对赵霁羽说的话又向郑明今说了一遍。郑明今猜出来了,目光在他和赵霁羽之间转了一圈,又一次觉得无语。不过郑明今也没有多话,出了大门挥挥手走了,申燃看着他独自往旁边停的摩的走去,不禁看向身边的人:“你怎么还不走?”赵霁羽神色轻松,嘴角终于挑起一点弧度:“我又没说要走。”申燃:?郑明今坐上摩后座,离开前往他们这看了一眼,赵霁羽握住申燃的手,对郑明今笑了笑。郑明今懒得搭理他,摩的离开后,申燃也成功把手腕挣脱出来了,刚要问怎么回事就被勾住肩膀,赵霁羽带着他往一楼的洗手间走去。县医院的配套设施比起市里会差一些,不过洗手间还算干净,也没什么人。赵霁羽推着申燃进了其中一个隔间,锁上门后抱住想要出去的他,两人的胸膛撞到一起,申燃想推开,赵霁羽将脸埋到他耳后,低声说:“终于找到你了,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赵霁羽的嗓音比刚才沙哑许多,想起这几天自己经历的感觉,申燃的喉咙也变得梗塞难咽,一股酸胀的情绪更是没来由地涌上心口。抬起的双手抓住了赵霁羽背上的衬衫,没有办法再用力拉开,直到赵霁羽先放开他,按住他的后脑吻了过来。后背撞到冰凉的墙砖上,呼吸即刻变得不顺畅了。申燃被赵霁羽压着,双手腕被扣在身体两侧,赵霁羽在他口中肆意夺取,仿佛要把这段时间欠下的全补回来,吻得用力而窒息。他的手在赵霁羽掌心里挣动了两下,随后就停住了反抗,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接纳着眼前人。察觉到他的变化,赵霁羽稍稍停止,分开一点距离看他。申燃喘着气,湿润的唇角凝着来不及咽下的唾液,被这个吻撬开的情绪缺口再藏不住,神情显出几分狼狈。他垂下眼帘不让赵霁羽看,赵霁羽却不再克制,捏着下巴狠狠堵住了他的嘴。和你一间这一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洗手间外面的门被推开关上了数次,久到申燃险些喘不过气,心脏跳得都要从喉咙里挤出来了,不得不靠着赵霁羽,紧紧抱住赵霁羽的脖子。赵霁羽的手臂箍着他的腰,两个人都在努力克制粗重的呼吸声,申燃脸贴在赵霁羽肩膀上,滚烫的面颊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面料传递过来,赵霁羽摸着他脑后柔软的发,又在他后颈上亲了一下。申燃身体一缩,接着又放松了,盯着门上生锈的锁,对自己身体的反应羞愧得无颜以对。赵霁羽和他一样有反应,但没有再做撩拨他的举动,只是说道:“我留在这,等照顾完你妈再一起回去。”过了一会儿申燃才回答,他声音比赵霁羽更哑:“我没这么快能走。”“你要留几天我就陪你几天。”“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我说了,我们不……”“都这样了你还要躲我?”赵霁羽打断他的话,“我已经知道魏祺说过什么,这事我也有错,本来打算在一起了再告诉你以后的想法。”申燃与赵霁羽对视着,紧抿的唇一动,却是自嘲地笑出声:“还能有什么想法?”既然赵霁羽清楚了那晚的事,就该明白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他到现在为止还在自欺欺人,不愿面对那个原因,甚至觉得只要不说出口就能在赵霁羽面前保留一点尊严。推开赵霁羽,他靠回墙上,挫败感从西面八方向着他扑来。赵霁羽又将他困在墙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再一次逼他面对。“我现在有的都不是想要的,高考填志愿能选历史,是因为毕业以后我要去公司待三年,如果过了三年还是不想留下我爷爷也不会再勉强。”“至于我父母,我妈在香港定居,她是很希望我去留学,但她强迫不了我。”“我爸就更不用说了,搞个私生子出来才能跟我妈离婚,那孩子现在只有五岁,不过他多了一个儿子就不会再盯着我。”赵霁羽简洁明了地交代了家里的情况,说完就搂紧申燃:“我爷爷觉得离婚的事我爸做错了,但他又没办法不接受那个孙子,所以他对我一直有愧疚,我也还算自由。”“以前我想过,如果我们在一起的事被发现了,我就跟他说没办法跟女人结婚,他能接受我就留在公司不走了,不接受我就离开赵家。”赵霁羽说得容易,申燃却没有听出轻松的感觉,抱着他的人也像是害怕松开手就会再失去他一样,双臂绕在他腰间许久都不肯松手,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一直在嗅他耳后的气味。“桔梗花的香味比这种味道更适合你,跟我回去吧。”“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李葶更早,你给我个机会,以后我们一起努力。”赵霁羽从没像这一刻这样,对着申燃说了那么多话,还都是藏在心里的肺腑之言。然而他说得痛快了,听的那个人心口却很酸也很胀,默了许久都发不出声来。赵霁羽的发丝贴在申燃脸颊上,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蹭着他的脸,那人的胸膛也紧贴着他,与他同一个频率呼吸着。这样紧密的接触给了申燃一种错觉,好像他们真的不应该再分开了。赵霁羽对自己坦白了这么多,无论是家庭还是对未来的想法,可是他们真的可以一起努力吗?努力就一定能有好的结果?赵霁羽是不是太乐观了。还有徐惠绢这里,他妈不是个迂腐的人,但是能接受他的另一半从李葶变成了赵霁羽么?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线刺眼,申燃盯着看了一会儿视野就变得模糊了。他闭上眼,这次却再没办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半晌过后,他低声道:“你让我想想……”既然赵霁羽决定留下来了,申燃就要和母亲交代一声,不过刚才徐惠绢躺下休息了,可以晚点再说,赵霁羽便问他中饭吃了没。现在都快三点了,申燃想起中午随便吃了点咸粥,点着头问:“你还没吃?”“没有,”赵霁羽摸了摸上腹部:“这几天胃不舒服。”申燃记起了自己搬出来前赵霁羽的肠胃炎就有点反复,不禁问道:“有没去医院检查过?”赵霁羽说:“你不在,我满脑子都是你,哪有心情去医院。”尽管不是很肉麻的情话,但这样直白的心思也叫听的人不好意思了。申燃站在医院走廊上,努力正色表情也没能控制住开始泛红的脸颊。看他扭开脸不看自己,赵霁羽见好就收,勾住他的肩膀道:“带我去吃点东西,现在真觉得饿了。”申燃没有直接领赵霁羽去吃饭,他到前台挂了个号,把赵霁羽带去消化科检查。医生说赵霁羽有点肠胃炎,不算太严重,给开了一周的药。申燃拿了单子又跑到一楼结账,这期间赵霁羽坐在科室外面的椅子上休息,等他去药房取完药回来,赵霁羽抽了张纸巾按在他额头上,一句话都没说先笑了。不想赵霁羽久等,申燃来回都用跑的,热得有点喘,接过纸巾自己擦了汗,他问道:“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