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燃看着赵霁羽的眼睛,随后发现赵霁羽酒醒了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人真的一下就清醒了许多。拒绝的理由太难启齿,申燃也不想再说,他去拉腰上的手臂,赵霁羽纹丝不动,见他不答,干脆扣住他后脑又吻了过来。炽热的呼吸再度纠缠到一起,申燃立刻想要避开,赵霁羽却不放过他,还继续把舌头伸进来。申燃气得眼眶都热了,情绪上来后索性狠心一咬,在赵霁羽吃痛时飞快扯开他的手臂,往旁边退了两步。那朵凤凰花因为这个动作掉在地上,被踩了一脚,可他们俩谁都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这朵火红色的花了。赵霁羽看着申燃,眼神隐隐有了怒意,申燃喘着气,嘴里有铁锈味弥漫开来。想到刚才咬赵霁羽舌头的那一下,他去看赵霁羽的嘴角,那人唇边没有血迹,但是望向自己的双目赤红。他想问赵霁羽是不是受伤了,话到嘴边又察觉这样的关心已经不合适了。不想再留在这里,他转过身,刚迈开脚步就被叫住。赵霁羽也站了起来,舌尖的钝痛刺激着神经,他咽下嘴里的血腥气,沉声问道:“为什么要躲着我?”不远处的操场出口笼罩在黑暗里,即便看不清楚,那也是申燃将要走过的地方。望着那片夜色,他强忍住情绪,语气冷淡地道:“我没有,你别再自作多情了。”回到寝室时,其余五个人都还抱着手机,其中一个与申燃熟悉的同学杨毅睡在上铺,听到动静抬头看来,他也没跟众人打招呼,直接进了宿舍自带的卫生间。在淋浴下冲了许久,申燃抬手想挤洗发露,结果什么都没摸到,睁开眼才记起已经不在赵霁羽家了,这个位置没有了放洗护用品的支架,只剩一片光秃秃的瓷砖。刚才操场上发生的一幕又不打招呼地挤到眼前,他用力晃了下脑袋,洗完澡便上了床。临睡前他设好闹钟,打开微信看未读消息。各个群里都是关于报到以及后面排课和社团相关的内容,他扫一眼返回,手指一直下滑,停在了赵霁羽的微信头像上。不知道那个人回去了没有,虽然喝了酒,但是后面明显清醒过来了,应该可以自己走吧。嘴里弥留着绿茶牙膏的香味,这是他用惯的牙膏,不是赵霁羽喜欢的那种黑加仑味道。就像他今天用的洗护用品,普通的海洋香气,和赵霁羽身上那种独特的薄荷与桔梗花的味道有着很大分别。这种落差就像他们之间巨大的身份差距,像魏祺看待他的态度,认为他买个贵一点的蛋糕就一定要花赵霁羽的钱。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是这段时间住在赵霁羽那,无论出去玩还是吃吃喝喝的确都是赵霁羽在安排,哪怕他也提过自己有存款,可以aa,赵霁羽却一次也不同意。他明白赵霁羽是在照顾自己,以前他们只是朋友,差异还不算明显,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对等了,这种悬殊像一把悬在后背的剑,令他浑身难受不自在,完全做不到不去在意。黑暗中盯着一张图久了,视野开始有了重影,他锁上手机,强迫自己睡觉。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再往回看。翌日早上到了店里,申燃刚说了句“早”就收获了许恬仿佛参观大熊猫的表情:“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不会一晚上没睡吧?”许恬比他大了半岁,一直挺照顾他的,说话时手背伸过来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他避开了,绕进收银台说:“换了新宿舍没睡好。”许恬开学时间比他晚,现在还在休息,听完也嘀咕道:“哎,我们也要换宿舍,不知道新室友怎么样,但愿别遇到我现在上铺那样的人。”申燃没心情闲聊,穿上围裙开始准备工作,许恬看他一上午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不像没睡好,便拿起手机给赵霁羽发微信:【申燃今天精神很差哦,你俩应该没有吵架吧?】上次许恬发消息给赵霁羽,问的也是差不多的话,不过这次发出去后一直到了下午都没收到回复。许恬觉得奇怪,理货时问了一嘴,申燃表情明显不自然,含糊着岔开话题。许恬看出来这回应该是真吵了,她没有多问申燃,又给赵霁羽发了张照片过去,和上次拍背影一样没让申燃发现,这次是理货时申燃由于走神被裁纸刀割伤虎口的照片。消息发出去后,许恬还想着赵霁羽应该会很快回,谁知晚上八点多消息才姗姗来迟:【他怎么会受伤?严不严重】许恬正跟朋友热火朝天地涮着小火锅,放下筷子后双手按键盘:【大哥,你不看看我几点给你发的消息,你玩土遁啊】赵霁羽没解释,又问了一次:【他没事吧?】【没事,早处理好了,不过他一整天都魂不守舍,你俩这回真吵架了吧】盯着这两行字,赵霁羽沉默了半晌,直到老吴把粥端到床边,提醒他说:“起来吃一点再吃药。”老吴端来的是清淡的干贝小米粥,很养胃,可惜赵霁羽瞥了一眼就转开了:“不想吃,拿走吧。”“不能不吃,”老吴难得坚持,“你都睡一天了,昨晚还吐那么厉害,再不吃点人会受不了。”赵霁羽还是想拒绝,许恬的下一条消息则发了过来:【你对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我看他以前跟李葶谈恋爱情绪起伏都没这么大,你别辜负他啊,渣男没好下场的】这段话后面还跟着一张小狗挠门的动图。这话提醒了赵霁羽,他开始回忆昨晚的事。当时他喝多了,但是并非没有记忆,刚见面时申燃与他接吻的反应确实是情不自禁,怎么一亲完就翻脸了?还说不会喜欢自己。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和俞雪彤还在假装交往,申燃介意了,以为他只是想玩玩?想通这一点后,赵霁羽坐起身,接过老吴递来的碗。吃完粥又躺了一会儿,身体总算恢复了些。昨晚他吐了几次,一直到白天才睡着,看现在时间还早,他给俞雪彤发消息,问对方有没空出来见一面。“我刚好在逛街,你过来吧。”俞雪彤心情不错,回的语音都带着笑意。赵霁羽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了,两人约在中华城的一家咖啡馆见面,赵霁羽到的时候见她一个人坐在卡座里,身边的沙发上放了七八个购物袋。“我给你点了杯新品,耶伦白雪拿铁,很好喝的。”俞雪彤指了下放在他面前的一杯冰咖啡。赵霁羽胃还有些难受,便没碰:“我今天找你是想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嗯,你说。”俞雪彤放下咖啡杯看着他。来的路上赵霁羽便考虑好了,他道:“我们假装交往的事能不能提前结束?”俞雪彤有些惊讶,随后反应过来:“你那边有什么变动?”赵霁羽没打算隐瞒申燃的事,但也不想这么快就人尽皆知,于是说:“是有点状况。”打量了他片刻,俞雪彤忽然笑起来:“霁羽,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啊?”对面的人扭头看了旁边桌一眼,随后转回来,就在俞雪彤以为他会继续瞒下去时,他清了下嗓子,问道:“很明显吗?”俞雪彤又把自己那杯咖啡端起来:“是挺明显的,你爷爷应该还不知道吧,那你平时注意点。”赵霁羽没说什么,招来服务员点了一杯热可可。“你喜欢的人我认不认识?”俞雪彤好奇地问。看着她咬吸管的动作,赵霁羽答非所问:“他跟你一样喜欢咬吸管。”俞雪彤微微歪着脑袋,思量片刻后说:“这个习惯不分男女,是申燃?”赵霁羽呛了一下,即便他迅速掩饰过去了,俞雪彤还是敏锐地分辨出来,笑着靠回椅背上:“我就知道。”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瞒了,赵霁羽问:“怎么看出来的?”“我在国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你以为我身边没有这样的朋友吗?”俞雪彤笑着反问,说完又接着道:“其实是你俩表现得太明显了。”赵霁羽思考着她和申燃见面的场景,她则主动揭晓答案:“握住了手端着一盆脏衣服,申燃在去往洗衣房的路上被两个打闹的男生撞了一下。路过的那块地方有点湿,他躲得急,右手在墙上撑了一下,随即皱紧了眉。撞他的男生道了歉,跟朋友勾肩搭背走了。申燃看一眼虎口位置,创口贴上没有血迹渗出来,但刚才那么一撑又有种皮肉被再度撕扯开的感觉。站在原地缓了片刻,他继续往洗衣房走去,到了以后找个空位把盆放下,拿出一次性手套。洗衣房里充斥着流水声与各种交谈声,他戴上耳机听《美人鱼》,泡完衣服就开始洗,即便揉搓的动作很小心了,还是陆续有水顺着手套的口子渗进去,再度刺痛了伤口。这个伤是他今天用裁纸刀时不小心划的,伤口有点深,放在平时也只是件小事,然而今天一整天下来他都觉得很痛,是那种无法忽视存在感的,一直在提醒他的钝痛。耳机里的音乐声唱至高潮,听到“美人鱼的眼泪,是一个连伤心都透明的世界”时,他记起了赵霁羽靠在自己肩头唱这首歌的画面,忍不住跟着低声哼了起来。四周的噪音很好地掩饰了他的声音,可他也只是唱了两句就停下了,停在了那句“童话般感觉让我爱上有你的黑夜”。冲掉手套上的泡沫,他拿出手机随便换了首吵闹的摇滚电音。洗完t恤和内裤,他对着那条浸了水变得又重又湿的牛仔裤有些犯难。这时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名字。挂掉来电,他刚放回裤兜里就又响起。赵霁羽一连打了三个,第三次他接了,但没有说话。“你在宿舍?”赵霁羽的嗓音比平时沙哑,他应该待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所以申燃很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抚过耳膜。关掉水龙头,申燃语气冷淡地回答:“有什么事?”赵霁羽说:“我想你了。”申燃盯着右手被揉到变形的一次性手套,透明的面料上沾着细小泡沫,能看清里面的创口贴除了被水渗湿以外,还透着一抹血迹。伤口像是被这句话又割了一刀,疼痛感忽然变得难以忍受。赵霁羽等了一会儿,等来了挂机的提示音。放下手机,他抽了口烟,苦涩的尼古丁味道萦绕在鼻尖。抬头望向前方宿舍楼,他的视线停在申燃那间宿舍门口,片刻后,他将烟蒂丢进灭烟筒里,快步走上台阶。申燃的新宿舍在四楼,门大开着,只有一个男生在里面玩电脑游戏。听说他找申燃,对方头也不回地道:“去洗衣房了。”找人打听了洗衣房的位置,赵霁羽来到门口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偌大的洗衣房里有太多人,不但空气闷热潮湿,而且很吵。申燃站在右边那一排,正费力拧着牛仔裤的水。他快步走进去,一把拉过申燃的右手,刚脱掉手套就被申燃挣开了。申燃似乎想发火,却碍于周围都有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对方。“别洗了。”最后是赵霁羽先打破沉默。他外形太出挑,又穿着质地很好的休闲衬衫和修身西裤,站在这座洗衣房里显得格格不入。四周的男生纷纷回头看他们,申燃不想引起别人注意,便端着洗衣盆快步走出去。赵霁羽跟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过长廊,绕到转角时赵霁羽上前拦住要上楼的申燃,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拉去。申燃想让赵霁羽放开自己,但这一路走出来总能感觉到周围打探的视线,他被拉到宿舍后面一处安静的位置,刚站稳,赵霁羽的气息就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