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从来都不喜欢甜的东西,可在这种时候,那股腻人的甜味却让他得以稍作喘息。白桃乌龙啵啵奶盖,这是小也掏钱给他买的奶茶小也现在……在做什么呢?在陪小狗吗?他的感冒好些了吗?在那想着黎江也时稍微走神的一秒钟,或许是谢朗心中感到最温柔轻松的一刻,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露出了很浅的微笑。可是紧接着急促的手机铃声打乱了他的思绪,是张秘书。“谢总,你、你……”张秘书磕磕巴巴地问,他的语气,有种罕见的慌乱:“你在哪?”“我在陵园。”谢朗握着方向盘,低声问:“你拿到报告了吗?”“是拿到了。”张秘书回答道,但竟然没有继续,这完全不像是平时机灵的他。“然后呢?”张秘书的反常已经隐约让谢朗预感到了什么:“医生说了什么?”他想,或许是检查了出来,他也遗传了多囊肾病。这虽然令人觉得沮丧,但也没什么,他去查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这个可能性;又或者是……漫长的等待让谢朗不由微微皱起了眉毛,催促道:“你怎么回事?”张秘书却说:“要不,我还是去找你吧?见面再……”“张,”谢朗直接打断了他,强硬地道:“你说。”“是、是。报告显示,您的各项指标都正常,没有多囊肾病,也没有糖尿病,这些有可能遗传的疾病都没有。但是……”明明全部都是好消息,但是从张秘书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轻松。谢朗非常清楚,他还没有说完。张秘书的尾音到这儿竟然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停顿了片刻,终于轻声道:“谢总,医生说,您本来也不可能有这些遗传疾病的。因为从遗传学检测来看,您、您和上官先生……根本就没有亲子关系。”“谢总……”“谢总?谢总?”张秘书连连询问,可紧接着就惊慌地意识到,电话那边已经突然变成了被挂断电话的忙音。……黎衍成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功夫,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在摇晃着,一时之间甚至忘了自己在哪。“来,”他听到一道声音,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去,只见是俞平拿来浸了凉水的毛巾,拧干之后在他额头撞出来的伤口处一下一下轻轻地擦拭着:“现在感觉怎么样?”“嘶,你……”黎衍成感觉到伤口的疼痛,顿时把之前的事想了起来,吓得整个身子猛地往后退,这才发现自己被抱到了躺椅上他环顾着四周,卧室里只有他和俞平两个人,忙惊慌地问道:“你干什么?”俞平看着他,瞬间就懂了他的疑惑,轻声道:“谢夫人和谢先生正在客厅说话呢,另外两个……他们出去办事了。黎先生,你运气好啊……你刚刚昏过去的时候,谢先生看了你手机上和谢公子的微信对话之后起了疑心,觉得照片上搞不好不是你。”“什么?”黎衍成顿时大吃一惊,声音不禁有些颤抖:“那、那……”俞平看着他的神情,微微凑了过来,轻声问道:“黎先生,照片上的人,真的是你弟弟吗?”黎衍成这会儿还真有点想起来了。其实刚才他躺在地上也并不是完全昏迷,而更像是应激下的休克,所以过了几分钟之后也隐约听到了一部分谢珏和谢瑶的对话。“他们、他们去找……我弟弟了吗?”他忍不住抬头问。“嗯。”俞平微微笑了:“所以我说,黎先生,你运气好啊。”对于他来说,如果真的错判了照片上的人是谁,应该算得上办事不力。但他心情倒还算不错,其实刚才黎衍成躺在地上的时候,也是他和谢瑶说“还是要处理一下伤口,总不好真的在淮庭闹出人命”,这才得到允许把黎衍成扶到了卧室的躺椅上。或许是因为,他在电视上见过黎衍成,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与他近距离地接触过,他觉得这样观察着面前这个美丽的男人很有趣。就像这一刻,他明明告诉了黎衍成一个好消息,可是对方却露出了非常惶恐和失神的表情。“我……”黎衍成只觉得心乱如麻。他悚然地想,原来刚才他感觉到的未知的、神秘的像是宿命一般的东西真的存在。他们知道是黎江也了。他明明不敢说,可他们还是知道了,所以没有再为难他,这不就恰恰证明了那东西真的存在?他欠了黎江也的,他没有说出来黎江也的名字,是他做对了事情所以命运才短暂地眷顾了他。黎衍成深深地吸了口气,当他决定开始相信的时候,那其实是一种恐怖、却又有些许解脱的体验。冥冥之中,只要跟随着指引,便不会走向末路。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会被庇佑的。“我想……喝酒。”黎衍成抬起头望着俞平,喃喃地道:“可以给我倒点酒吗?或者,药也行,阿德拉,知道吗?”他脸色无比苍白、头上还捂着毛巾,那茫然又迫切的样子有些漂亮,让俞平忍不住又微微笑了一下,他蹲下来,甚至很耐心地道:“黎先生,您别为难我,喝点水吧?”黎衍成于是不再开口恳求,他默默地转头看向卧室窗外的瓢泼大雨,像是陷入了沉思,那一瞬间,他的神情甚至有点沉静。淮庭套房无形中被分割成了两个空间。客厅里,谢珏和谢瑶并肩站在落地窗边,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沉默之后,还是谢瑶开口了:“哥,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男人?”她的声音虽然很轻,可却能从语调中听出那种极力压制的痛苦和困惑:“我明明尽了全力,我给了他正常的家庭,我养育他,教导他,我告诉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为什么还会是这样?他为什么会成为这样一个不正常的人?”谢珏没有说话,他苍白的手指下意识地向肩膀伸去,却意识到那只玄凤不在,于是便有些落寞地停在那:“再看看,还不知道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呢?”他轻声说到这里,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轻声说:“瑶妹,我出去接个电话。”“哥,是黎衍成也好,还是黎江也也好,总归是他们中的一个。”谢瑶却仿佛没有听到,只是对着他的背影道:“如果再搞不清楚,我也不想管了,我要让他们两个都付出代价!”又过了几分钟,只听“轰”地一声惊雷响起,紧接着,套房的房门被推开了。谢瑶本以为是谢珏回来了,但是回过头去,只见那两个高大的男人推着一个纤瘦的男孩走了进来那个男孩,有着一张酷似黎衍成的面孔。……直到被反绑着双手按在沙发上坐下,黎江也都处于一种无比茫然的状态。被绑架,这是黎江也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情况,更谈不上该如何应对,他一路上也试着反抗过、询问过,但一概都没有用,到了现在只剩下本能地感到错愕。这种错愕直到看到谢瑶的面孔时到达了顶峰,他怔怔地望着端坐在他斜对面的女性长辈:“谢阿姨?怎么是你?为、为什么?”而下一秒钟,他就看到黎衍成用毛巾捂着额头,面色苍白地被俞平从卧室中带了出来。黎江也的整个脑子顿时都变成了空白,已经完全没办法理解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状况。“大哥……?你怎么在这?”黎衍成被按着就坐在黎江也身边,他也没有开口回答,现在的黎江也就和刚刚的他一模一样,等一会也就明白了。而之前钳制黎江也的两个男人再次一左一右站在了沙发背后。“黎江也,”谢瑶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她把之前那一叠照片扔到了茶几上,有几张甚至散落到了黎江也的膝盖上:“看看这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究竟是你,还是你大哥?”“这……”看到那张模糊的、医院门口的照片时,黎江也的嗓子突然有些发干,他大概明白了现在这一切,是因为他和谢朗的关系。照片上的人毋庸置疑是他,可是……黎江也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大哥不直接说清楚是他呢?这是他迟疑了一瞬间的原因。在黎江也低下头看照片的时候,黎衍成也顺势低下了头。可他其实倒不是在看照片,是看着被压在照片底下自己的手机,屏幕仍然是亮着的,上面是他和谢朗的聊天窗口。“是谁?”谢瑶皮肤苍白,声音也是冰冷的。黎江也转过头,正好看到黎衍成捂着的毛巾稍微拿开时,他额头那一大块刚刚血液刚刚凝固了的伤疤大哥受伤了,大哥没有说是他吗?他的内心控制不住地一颤。“听好了,我已经要失去耐心了。”谢瑶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你?还是他?”随着她的问话越来越简洁,这间房子里的空气也越来越窒息。谁都可以预料得到,回答这个问题之后,将会有一个人面临非常可怕的下场。“是我!”黎江也再也没办法迟疑了,他抬起头道:“阿姨,照片上的人是我,和朗哥亲吻的人也是我,不是我大哥。”他神情坚定,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余地。他随即停顿了一下,用很轻的声音说:“你放了我大哥吧,和他无关。”“还真是你啊……”谢瑶摇了摇头,盯着面前被绑住双手,但仍然和她对视着的男孩,忽然想起来,在上官的葬礼上她见过他的。就是他陪在谢朗身边,她早该知道的,她早该知道的啊。“你和我儿子,到底是什么关……”她问到一半却顿住了,谢瑶的眼底隐隐浮起了骇人的红血丝,那不仅是愤怒,更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憎恨她站了起来。随着一个眼神的示意,那两个人已经把被反绑着的黎江也拖了出来,直接按在了地板上“黎江也……你是跳芭蕾舞的是吧?”谢瑶阴沉着脸,慢慢地道。就在她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其中一个高大的男子已经举起手中的高尔夫球棍,重重地打在了黎江也的右小腿上。“唔……!”黎江也的眼眶瞬间红了,生理性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冷汗一瞬间打湿了后背。他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